作者北嵐懶熊
巫醫屍體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早已乾癟的眼珠子突兀的立了起來。枯竭的眼眶裏,因爲水分流失只有棗核大小的眼球兒中亮起了兩道微弱的紅暈。
這一抹微紅飄搖輕揚,隨風慢慢升到空中,化作一支虛幻的箭頭兒,朝着一個方向輕飄飄的飛了過去。最後在冬日的寒風裏被吹散,消失在清冷的空氣之中。隨着紅色微光的飄碎,巫醫的屍體土崩瓦解,化做了細碎的霽粉,沿着廢墟的磚瓦縫隙散落下去。
沙坦站直了身體,默默的注視着紅光消去的方向,牢牢的記了下來。
片刻,他收起悲痛,擦乾淚水,走下了廢墟
青亮的旋風在營地中左搖右擺,清理出一大片的空地,泥土從地底翻起,一座整整齊齊的方形墓坑在地面上顯出了模樣。
沙坦親手把營地裏的屍骨抱了過來,一根根、一具具拼湊歸攏在一起,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墓底,妥善掩埋安葬。哈斯肯爺爺和小安娜的遺體被單獨葬在了魔靈井旁。
沙坦空間戒指裏準備當作禮物的裝備、食品、魔杖和護膚品也分別埋了起來。巫醫風化的屍體連同所在的廢墟,被沙坦用火系御靈術煉成了一個完整的大石塊。
帶着無法言喻的悲痛做完了一切,沙坦在村口立起了一塊高大的無字石碑,默默的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九個響頭。他站起身,輕輕的擦去額頭上沾染的泥土和滲出的鮮血,堅定的朝着紅色箭頭指引的方向走去,憤怒的雙眼緊緊的盯着未知的遠方。
不管那裏有什麼東西,不管是什麼人乾的,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沙坦發誓一定要找出兇手,親手砍下兇手的頭顱,帶回來踩碎在親人們的墓前,爲他們報仇雪恨。
雖然靈魂穿梭之後,沙坦只在碎石營地生活了短短的一個多月。但是哈斯肯爺爺和小安娜對他那種真誠真摯的感情,還有營地裏叔叔阿姨們無微不至的照料,都在無聲無息之間成爲了沙坦心靈深處最美好的東西,這份美好不容踐踏
可是現在,家園破滅,親人慘遭毒手,美好無聲覆滅,一切都被無情的摧毀了
走出營地,一片破敗的小樹林映入眼眶。在前世的記憶中,小時候沙坦經常會跑到這裏玩耍。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再也沒來過,但是身處其中,依然有種莫名的親切感覺涌上了心頭。
不能想象的悲劇、無法承受的悲痛、超出極限的憤怒和突然涌現的回憶,感情的交織混饒不經意間攪亂了沙坦的大腦,摧毀了他的意志。
沙坦悲極生怒,怒極而滯他雙目呆滯,面無表情,雙脣禁閉,一步接着一步機械的向着前方走去。
樹林裏有一條被人強行砍出的小路,兇手應該就是從這裏衝入的營地。被砍斷的樹木和樹枝上沒留下任何可以追尋的線索,沒有衣物碎片,沒有掉落的線頭,也沒有馬匹的毛髮,反而有很多被重力撞擊出的凹痕。
由此可見,兇手的裝備一定都很精良,連馬匹都穿戴了厚重的護甲,穿行時不但沒有留下蛛絲馬跡,還輕易的撞斷了礙事的殘枝斷木。
穿過樹林,可以容下兩輛馬車並行的石子路通向了未知的遠方,這是一條官方修建的通商之路。
按道理這個地方應該有官兵把守的,但是碎石營地位置偏僻,又沒有什麼特產,來往的客商極爲稀少。這裏即沒有安設驛站,也沒有守衛前來巡邏,想要找個目擊者都很難,一切的線索都只能依靠沙坦自己去尋找。
沿着路,沙坦呆呆傻傻的走過了大概半天的時間,沒有遇見一個行人,反而在路邊看到了不少馬匹和人類的屍骸。偶爾還會遇見大片大片凌亂的乾枯血跡,這條幽靜的小路儼然變成了周邊盜匪們殺人越貨,毀屍滅跡的天堂。
暮的,遠處傳來了一陣陣整齊的馬蹄聲,一支龐大的商隊出現在了沙坦的視線裏。但他卻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一樣,毫無反應,遲緩而堅定的繼續向前挪着沉重的步子。
商隊的護衛團隊非常強大,明面兒上可以看到的,就有兩個魔靈導師師和五個高疊神武勇士。其中一位領隊模樣、騎着棗紅戰馬的血屠勇士擡手示意隊伍停止了前進。他催馬上前,慢慢走到了沙坦的面前。
“尊敬的魔靈導師,您好,我是野山貓傭兵團的團長凱瑞。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您的狀態看起來並不是太好,只要你有需要的儘管開口,我們有充足的補給。如果缺錢,也沒有問題,百十個金幣,兄弟們還是不在乎的。”血屠勇士坐在馬上禮貌的說着,身體卻擺出了隨時準備戰鬥的姿態。這條路臭名遠揚、匪患猖獗,在這兒遇見一位舉止怪異、看起來不太正常的高疊魔靈導師,實在是太奇怪了,讓人不得不防。
沙坦似乎根本沒有聽見有人對他說話,面無表情的向着路邊靠了靠,繼續木呆呆的向前走去。
血屠勇士凱瑞見到沙坦不答話,也有點蒙了。他警惕的盯着擦肩而過的沙坦,示意全體作戰人員進入防禦狀態,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狀態。
一直到沙坦僵直的行走遠離了商隊之後,凱瑞纔算是鬆了口氣。殺掉這個舉止奇奇怪怪的年輕魔靈導師並不是件難事,但是誰能保證這不是個陷阱,能用魔靈導師當誘餌的盜匪根本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
現在一切平安無事,對方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的意圖,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凱瑞長出一口氣,輕輕揮了揮手,領着商隊繼續向前進發。
哀莫大於心傷,悲極而滯的沙坦不知疲倦的,拖着步子走了整整兩天兩夜。
冬天,刺骨的寒冷讓本就偏僻的道路越發顯得荒涼,除了那個商隊,之後零零星星遇見的幾個行人不過一手之數。
一路上,沙坦柴米未沾,滴水未進,卻從未覺得飢餓過,至於睡覺這種耽誤時間的事情更是從來都沒有想起來過。每每睏乏到無法支撐的時候,最多也就是坐在路邊發上一會兒呆,然後就又站起身繼續趕路。他那顆哀痛欲死的心中翻來覆去的就只是重複着一個念頭“走下去,快一點快一點,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