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沒別人,柳郎中只好開口對趙元傑道:“還請這位爺搭把手,按住她小人得先把箭拔出來”
“就這麼拔”趙元傑擰眉,自已也覺着這話多餘,不這麼拔還怎麼拔可把一根指頭粗的袖箭生生從肉裏拔出來,一般的漢子也受不了,更何況眼前這個纖弱的女子,還不得疼死,這是救人還是殺人吶
“拿條布巾給我咬着”錦熙用力睜眼,稍微一動,傷口處又有血涌出來,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幾乎讓她再次失去意識,死命咬住嘴脣才保持清醒。
柳郎中趕緊拿條幹淨布巾疊成條塞進錦熙嘴裏,錦熙配合地咬緊布巾。柳郎中暗暗後怕,自已真是老糊塗了,這麼簡單的事兒還得這姑娘提醒,劇痛之中,萬一這位姑娘咬斷舌頭,那位爺非宰了他不可。
“麻沸散,不是有麻沸散嗎”趙元傑一拍腦袋,“先給她喝些麻沸散”
“麻沸散是官禁之物,沒有成藥,現熬得半個多時辰,到時候”到時候也甭喝了死人不怕疼
趙元傑眉頭擰的死死的,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好點頭。
柳郎中從醫箱中拿出一把鐵鉗樣的東西,輕輕搭在箭桿上。剛要用力,卻被趙元傑一把抓住手腕。柳郎中急的恨不得叫祖宗,“再不拔可就來不及了”
“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讓她少遭些罪”趙元傑聲音微顫,他也知道此時應當機立斷,可他實在是沒辦法眼睜睜的瞧着錦熙受罪。
“小人真沒別的法子”
“那”趙元傑還想再問,趙元侃猛一記手刀劈向錦熙的脖子。
“三哥”趙元傑下意識去擋卻晚了一步。錦熙頭一歪,失去意識。
“動手”
冷冰冰的兩個字像是咬着牙吐出來的,柳郎中一激靈,趙元傑也把心一橫,伸手按住錦熙。
鋼鉗夾住箭桿,柳郎中屏息頓了頓,手上猛地發力。
“啊”
錦熙失聲慘叫,身子往上一挺,馬上又重重的摔回去,竟是疼醒過來又痛暈過去。
趙元傑臉色發青,按住她肩膀的手輕輕發顫。
箭尖完整的拔出來,柳郎中手腳也利落起來,飛快的將傷口處理乾淨,他長長鬆了口氣。
“萬幸沒傷着骨頭,養好了不會影響活動。就是”
“就是什麼”趙元傑大驚,一把薅住他領口。
“沒沒什麼就是會落疤”柳郎中被自已的衣領子勒的直翻白眼。
“落個疤算什麼”趙元傑鬆了口氣,轉念又急道:“用最好的藥,落下疤,我唯你是問”
柳郎中搖頭,“這麼深的傷口,咋可能不落疤”
趙元傑咬牙,“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反正不能讓她留疤”
“不是小人不盡力,是真沒辦法,這麼深的傷口,就算華佗轉世,也得落疤痕”
柳郎中哭的心都有了,姑娘家身上有疤算破相,何況還是大凶的箭傷,別說入不了宮,當不成貴人,往後嫁人也會被婆家說三道四。您報恩心切我能理解,可就算殺了我,我也沒辦法讓那姑娘不留疤啊
趙無傑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心裏更鬱卒,扭臉看着榻中看着昏迷不醒的錦熙發怔,隨着她胸口微微的起伏心也一點點收緊。鬼使神差地伸手將她額邊亂髮理了理,無意中觸到她臉頰,股膚滑膩卻冰涼。
趙元侃瞥了他一眼,揚手將斷箭扔進銅盆。噹的一聲脆響,在靜室中格外刺耳。
趙元傑倏的回神,扭頭不滿地看向趙元侃。止痛的藥還沒熬好,萬一把楊姑娘驚醒,非疼死不可。
趙元侃眸色漠然,“箭上無毒。”
趙元傑慶幸的道:“幸虧無毒”說完才覺出不對。黑衣人志在必得,所有的兵器弩箭上都抹了劇毒,爲什麼這枝沒毒
他起身仔細打量那支斷箭,細而長的三棱箭頭,跟黑衣人用的四棱倒刺箭頭完全不同。
“難道有兩夥”他臉色一變,趙元侃卻擡手止住他。“既然醒了,不如由你來說,爲何這箭上無毒”語氣冰冷無波,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
錦熙隔着帳子瞧不見說話的人,她卻敢斷定,這人一定就是東配樓上戴鷹翼面具的男子。屋中如此昏暗,她剛醒過來,這人就察覺了,可見其機警,難怪能從殺機四伏的困境中脫身。
“我不知道”她喘息片刻,終於積攢出一絲力氣。
“是不知還是不說”趙元侃走到牀邊,語氣陡然凌厲,殺氣四溢。
“我和刺客無關,真的不知道”
不知是帳子前多了個人,擋住了本就微弱的燭火,還是因爲失血過多,錦熙眼前一陣陣發黑。短短几個字說的斷斷續續,趙元傑心裏一揪,“三哥,有什麼話以後再問,你先”
趙元侃眸光如刀,冷冷的扎過來。趙元傑只好閉嘴。
“你到底是什麼人”趙元侃回頭逼視牀上的女子,女子臉色白的嚇人,一雙眸子也沒了光彩。嘴脣卻緊緊抿成一線,說不出的倔強。趙元侃手指微緊,一股控制不住的怒氣直衝眼底。
錦熙也扭頭看他,高大的人影立在牀邊,生出無形的壓力,連空氣都稀薄了。她不得不大口喘息,胸口起伏的厲害,扯到了傷口,藥布瞬間被血浸透。她死死揪住被角,不讓自已疼出聲。
她的一舉一動,盡數落到趙元侃眼中,冰眸微凝,頓了一下,他不着痕跡的退後半步。壓力頓時小了很多,錦熙的手指也鬆了兩分。萬幸,這人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酷無情
錦熙攢了攢力氣道:“我真的是逍遙候的女兒,您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的和刺客無關。我救那位公子的確是有目地,我想請您我”
“你說什麼”趙元傑一臉震驚的打斷她。
錦熙垂眸,“我說的是實話,我和您素不相識,要是沒有目地,怎麼會冒死救您當然是挾思求報”
趙元傑僵在那兒,眼眸深處慢慢涌出受傷的神色。
趙元侃冷笑一聲沒有說話,錦熙也咬緊牙關不吭聲。
她在賭
賭這個冰冷的男人,不是鐵石心腸
舌頭已經咬出血,滿嘴腥甜,眼前卻黑的更厲害了。錦熙不知自已還能撐多久。
按照常理,她這會兒應該裝柔弱,利用被救之人的感激作文章。而不是直接了當的拿救命之恩當籌碼做交易。可入京時間突然提前,自已又受了重傷,根本不能按原計劃行事,更沒時間給她慢慢來。
不放手一博,把楊守正女兒的名份訂死,不但多年的謀劃付之一矩,竇氏也白死了。
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黑色越來越深,馬上就要把她吞噬,耳邊終於傳來冷冷的聲音。
“什麼事”
錦熙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