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昏暗,女子精緻的五官在臉上投下重重陰影,模糊成一片,神色怔衝不寧。平素那雙深潭般藏着無數祕密、無數心機的眸子,此時也恍如漫上了一層茫然,沒了平素的犀利,取而待之的是一種軟軟的東西。
削肩瘦骨,有種說不出的柔弱無助,連呼吸都是輕顫微微的。趙元侃心底一跳,有種擁她入懷的衝動。忽想起上次這女人露出這副情情的時候,拿着帕子在他胸前亂抹。
脣角微勾,笑意尚未涌出,錦熙眸光卻一點點清亮起來,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滿戒備。
趙元侃胸口那點溫熱也陡然間落下去,抓起手邊的裙襖甩到她身上,旋即背轉身,冷聲道:“穿好衣服”
錦熙趕緊接住,這才發現自已只穿着貼身的小襖,下面的外裙也沒穿,雲青色的撒腿夾棉膝褲下面露着一雙光光的腳。心裏咚的一聲,臉脹的通紅。她就這樣衣衫不整的出面這男人面前
念頭剛起,就變成了滾滾怒氣,知道她衣裳不整,還站在這裏一直盯着她看
豈有此理
把她當什麼了
惱怒中不由的擡眼瞪過去,此時窗外還殘存着一點點天光,反襯着一個高大的黑影立在那裏,彷彿一尊雕像,又彷彿是個剪影。與低矮逼仄的屋子相比,他的身材實在太高大了。
那股子臨淵峙嶽、俯視天下的氣勢似乎把整間屋子都填滿了,錦熙莫名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雖是背影,沒有那雙冰冷的眸子逼視,可他從頭到腳漆黑如墨,墨發、墨袍、墨靴,隱在一點點濃厚的夜色中,有種噬一切的危險氣息。
那一瞬間,錦熙身子不受控制的繃緊,從心到眼,全部情緒只剩下警惕。
這人不是好色之徒,盯着她看絕不是貪色,而是要趁機查探她的祕密。
除了剛剛,那一聲十九哥,她還說什麼了
驚悸中,她下意識的把釵匕攥在手裏,明知對會這人,一把釵匕毫無意義,心裏卻安定了幾分。
許久沒聽到身後有穿衣服的窸窣聲,趙元侃不由的皺眉,回頭正好瞧見錦熙將的那枚釵匕扣在手中,瑩瑩的眸中即無羞澀也無氣惱,滿眼都是警惕,警惕中還夾着一種與猛獸狹路相逢的驚悸。
墨眸中陡然浮出許些冰碴子,這女人居然畏他如虎
冷哼一聲,慢慢轉身。
看不清他的臉色,錦熙憑直覺也能感受到,他那一哼滿滿的都是不屑。
錦熙突然鬆了口氣,如果她在夢裏說漏嘴了,這人早就上來逼問她了,不會只是這副樣子。
心裏一鬆,就覺着自已好笑,她這是怎麼了
這人真要把她怎麼樣,別說一把釵匕,就是一把尖刀也無濟於事。
擡手想把釵匕插回髮髻,手臂擡起牽着左肩一陣劇痛,她忍不住的倒吸了口冷氣。轉臉看向左肩,細白棉布的小襖上,隱隱洇出一絲暗紅的血漬。
深吸兩口氣,她試探着一點點擡手,想把釵匕插回去。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此時卻無能爲力。
錦熙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手中的釵匕照着他心口狠狠的紮下來。
趙元侃抓住她腕子,順勢往後一扭,錦熙的便身不由已貼到他跟前。趙元侃三下兩下扯下她傷口上的藥布。
她左肩上早該結痂的傷口此時隱隱泛着紫紅,血肉模糊,正一絲絲往外滲血。一看就是傷口崩裂之後沒及時用藥,這下別說會留疤,弄不好還會傷到筋骨落下病根。
“爲了算計符氏,你寧肯崩潰傷口,也要讓馬車走山路嗯”
“”
“爲了算計楊彩蓉,你寧肯留疤,也要把凝玉露拿出來當誘餌嗯”
“”
趙元侃壓着她的腕子,鐵一樣的胳膊從背後箍着她,迫着她半跪在榻上,與他對視。一字一字咬着牙吐出來,他也不知自已爲何突然間壓抑不住的暴怒,明知不可理喻,卻不想控制。
此時此刻,他真想把她打一頓,到底有什麼樣的目地,值得她這樣不顧一切,把自已傷成這樣
爲什麼
爲那個十九嗎
倆人近到鼻息相聞的地步,雄性霸道的氣息中,錦熙能清楚的聽到他磨牙的聲音,每句話問出來,都像懷着深仇大恨,句尾那一個嗯,雖是反問,卻更像強抑着要活吞了她的怒氣。
那雙冷森森的眸子也失了往常的森冷,彷彿平空颳起一陣狂暴的旋風,洶涌的便是烈焰,隱隱帶着血紅。
錦熙懵了,她的傷勢是不是惡化,跟他有什麼關係他怒的哪門子
腕子被他緊緊扼住,斷了般的疼,扯動左肩的傷口,更是疼的要命。
掙了兩下沒掙開,錦熙心裏突然也騰出一股怒氣。他以爲他是誰,有什麼資格和立場這麼對她
“三公子請自重,我傷勢好壞與你無關”
同樣一字一句咬着牙吐出來的話,沒有怒意,只有疏離和戒備,字字冷的像冰。
與他無關
趙元侃冷笑,手臂鬆開的瞬間卻瞥見錦熙眼中那抹倔強和戒備,尚未平復的怒氣陡然間高漲。
這個該死的女人
對元傑,她可以談笑自若,
對胡都古,她可以虛以委蛇。
甚至對劉虎,她也可以溫婉柔和
唯獨對他,時時刻刻都是這副一較生死,誓不低頭的樣子,偶爾流露出柔順和茫然也是爲了算計他。
誰給她的膽子
已然放鬆的手臂驀的收緊,錦熙猝不及防撞進他懷裏,嘴脣擦着他下頜掠過。
錦熙驚的心都快不跳了,頭拼命的向後拗,卻被他一把托住。
此時,懷中的女人驚懼、慌亂,這些都不是裝出來的,他看的很清楚,他終於看清楚這女人了
他驟然俯身,就那麼毫無徵兆的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