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幾百上千年裏，華夏諸侯對於北方異族最大的行動分別是趙武靈王擊破林胡、樓煩設立北方五郡，以及燕武成王命秦開大破東胡佔據遼東。
但這兩件事情都和匈奴人沒有什麼關係。
匈奴人和趙國雖然多年摩擦，但爆發的最大規模戰爭也就是去年匈奴主動南下入侵，和趙括在平陰城外打的那一仗。
所以匈奴人壓根就沒有想到，趙國人居然從漠南草原來到漠北王庭，向匈奴人發動攻擊！至於斥候……要知道這個季節匈奴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都集中在王庭這一帶，不誇張的說整個匈奴部族超過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在這裏了，其他偌大的地方上基本上走一百里撿到個人都是奇蹟。
而無論是東邊的東胡，西邊的月氏還是南邊的趙國都距離王庭上千裏，派斥候警戒誰，天上飛着的禿鷲？
更何況爲了實現雄心勃勃的“統一匈奴建立遊牧帝國計劃”，優留單于可以說是將所有攣鞮氏的部隊都用來埋伏和彈壓包括呼衍氏、須卜氏在內的其他部落，哪裏還抽得出兵馬？
但即便匈奴人根本毫無警戒，趙括領兵北上的過程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誠然趙括確實知道龍城的方位，但問題在於那可是在地圖上，而且還是在記憶中的地圖上。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GPS或者北斗這樣的導航，而指南針的精度也遠遠沒有高到後世那個程度，心中的地圖記得再怎麼清楚，只要從出發點出發之時方向稍稍偏移一些，那就是真正的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了。
好在趙括對此倒也做好了準備，而這也是整個趙括北伐匈奴計劃之中唯一一個完全依賴運氣的環節。
“匈奴人都靠近王庭，那麼王庭附近一定會有一些小部落遊牧。
李牧你便前往這些小部落之中抓一些嚮導來，讓他們領路！”
趙國邊騎軍團內部就有許多林胡、樓煩騎兵，這兩個部落和匈奴人同出一源語言大致相通，在溝通上並沒有問題。
依舊是李牧率領兩千蚩尤軍、一千邊騎共三千人作爲先鋒突進，趙括率領大軍在後。
李牧一路過來都渺無人煙，偶爾見到幾個匈奴牧民也是直接一刀了事。
李牧路上也解救了十幾名牧奴，但畢竟地處偏遠所以只能讓牧奴們要麼自行回返，要麼在原地等候大軍返回。
但隨着越來越靠近匈奴王庭，讓李牧覺得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第一天，李牧碰到了號稱是某個蘭氏小部落的逃亡騎兵，這蘭氏騎兵號稱蘭氏已經被其他三大部落吞併殘殺，並願意爲蘭氏復仇給李牧帶路。
對於這樣的傢伙，李牧自然是一刀了事。
對此，李牧身邊的其他趙軍將官不免有些疑惑：“將軍，若是他說的是真的，那匈奴人的內亂豈不是正好是我們的機會，爲何不讓他來帶路？”
李牧十分淡定：“若是匈奴人確實已經內亂，那麼接下來必然還會有第二批，第三批願意爲了復仇而帶路之人。
若是此人僅僅是匈奴人的計謀，那麼匈奴人見到此人被我軍誅殺之後必然會覺得計策被識破，不會再派人來。
所以此人的死活無關輕重，關鍵的是到底還有沒有後續的人說出和他一模一樣的消息。”
一夜無話。
第二天，李牧擺出搜索陣型，謹慎前進。
很快，第二批逃亡者也被李牧逮到，還是同樣的說法。
李牧毫不猶豫的再將這一批人送到黃泉。
在隨後的一天之中，李牧接連遇到了四五波逃亡者，在連續殺掉了三十多名匈奴人之後，李牧終於留下了一個匈奴人來作爲嚮導。
李牧這個嚮導人選不免又讓人疑惑：“將軍爲何不選那些身強力壯的嚮導，卻偏偏挑選了這個沒有了右手的傢伙？”
李牧語氣平淡：“此人雖然在剛剛爆發的匈奴內亂之中失去了一隻手，但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依然帶着妻兒逃亡。
匈奴人素來弱肉強食，他這個一隻手的廢人正常情況下只能淪爲別人的牧奴，只有我們大趙的庇護才能讓他活下去。”
再然後，李牧繼續向北，聽到的消息也越來越匪夷所思。
蘭氏覆滅了，須卜氏和呼衍氏的族長也被攣鞮氏族長幹掉了。
攣鞮氏族長大殺四方，徹底掌控了匈奴之中的至高權力。
攣鞮氏族長在匈奴衆貴族的見證下登基，自稱優留單于。
“這個欒鞮賊酋，倒是做得一手天子好夢啊。”
李牧忍不住笑了起來。
《漢書·卷九十四上·匈奴傳第六十四上》載：“單于姓攣鞮氏，其國稱之曰“撐犁孤塗單于”。
匈奴謂天爲“撐犁”，謂子爲“孤塗”，單于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于然也。”
換句話說，優留單于其實就是自稱匈奴人的天子！在接下來的路程裏，李牧雖然一路捕殺見到的匈奴殘兵，但也有不少匈奴殘兵見到李牧所部之後立刻遠遁，李牧也懶得去追。
又有人問了：“將軍爲何不追，難道不怕這些匈奴人回去給優留賊酋報信？”
李牧聞言大笑：“這些人都是被優留賊酋殺到不得不逃亡出來的，別說他們不知道我們乃是大趙兵馬，若是真的知道的話，估計還巴不得我們馬上去踏平匈奴王庭，誅滅優留和攣鞮氏，又怎麼可能回去報信呢？”
終於，在離開趙國邊境的第二十九天，翻過大漠、越過草原和山丘的李牧看到了重重疊疊的無數營帳。
這是一幕非常壯觀的景象，幾十上百萬的匈奴部衆聚集在一起，無數的牛羊馬匹在外圍，無數的兒童正在嬉戲，還能夠看到正中央的一座高臺石山。
嚮導舉着僅剩下來的最後一隻手，指着那座高臺石山，用並不算熟練的林胡語道：“將軍，那裏就是每年大會的舉辦地點，也是優留賊酋的登基之地！”
李牧聞言，不由笑了起來：“很好，非常好。
傳令下去，全軍立刻後撤十里。
等到明天君候大兵一到，我們就能給匈奴人一個大大的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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