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趙括都覺得龐煖這個老傢伙只是自己的小弟。
但現在,趙括突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老傢伙了。
許歷從大堂角落出現,輕聲道:“主君,今後要不要特別注意一下龐卿?”
趙括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這是什麼話,哪裏有監視自己盟友的道理?”
許歷還待再度開口,趙括已經擺手:“無妨,龐卿既然今天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那就證明他確實是沒有什麼惡意的。”
許歷道:“剛得到的消息,楚國由春申君掛帥,景陽作爲副將的十萬楚軍已經沿着鴻溝逆流而上進入魏國境內,不日便可趕到大梁城外。”
趙括眉頭一揚:“楚國人果然還是這麼果斷啊……李牧呢?
去把李牧找來吧。”
稍晚時分,趙括和李牧在書房之中對坐,兩人正中央的桌案上擺着一個地圖,地圖的頂端清楚的寫着兩個字——大梁。
趙括看着李牧,問道:“李牧,若你是楚魏聯軍的主將,你會如何應對這一次樂乘的進攻?”
李牧並沒有立刻回話,而是思索了良久,才道:“回主君,臣會選擇長期堅守。”
趙括目光微微閃動一下,道:“爲何?”
李牧伸出手,在地圖上指指點點:“主君請看,如今的大梁城北面是樂乘軍的地盤,而南邊則是楚魏聯軍。
從地形上來說,北邊的大溝是樂乘的屏障,南邊的粱溝是楚魏軍的屏障。
粱溝以南、以西的部位是逢澤,這裏各種細小湖泊衆多如今又是雨季,非常不利於大軍行動。
所以楚魏聯軍只需要牢牢的守住鴻溝和粱溝的交匯處,再將重兵集合在北方和東方就能夠實現對樂乘軍的完美防禦。
反觀樂乘軍就要麻煩不少,想要獲勝要麼就正面攻克大梁城,要麼就只能突破楚魏聯軍重兵把守的鴻溝-粱溝防線,哪一條路都非常困難。”
趙括一邊聽着,一邊贊同點頭:“說得不錯。”
趙括當年也是圍攻過大梁城的,對大梁城周圍的地形地貌有過十分詳細的實地考察,李牧對於戰局的這番分析,正好和趙括之前所想完全相同。
趙括又道:“那若是把你的身份換成樂乘,你覺得你有機會獲勝嗎?”
李牧不假思索的笑道:“臣至少有兩種辦法能夠獲勝。”
趙括咦了一聲,笑道:“巧了,我也正好有兩種辦法能獲勝。
不如你我二人都把計策寫在紙上,然後相互印證一番?”
兩人分別提筆,刷刷在紙上寫了起來。
片刻之後,兩張紙同時放在桌案上,趙括和李牧同時看向對方的答案,然後又同時笑了起來。
趙括寫的是“水攻大梁”和“騎兵包抄”,李牧寫的是“掘大河水”和“蚩尤軍斷鴻溝糧道”。
趙括笑道:“大河水從西向東而來,樂乘控制的大溝正好可以利用起來,把大河水引入大溝之中對大梁城進行衝擊。
大梁城的城牆雖高但都是夯土所制,只需要最多一兩個月的浸泡衝擊,大梁城的城牆必榻無疑!大梁城一旦被淹沒,那楚魏聯軍士氣大衰,必敗無疑了。”
趙括擺手,道:“韓徐爲已死,往事也不必再提了。
你說說第二計吧。”
李牧點頭,道:“這第二計其實也很簡單。
雖然楚魏聯軍確實能夠防守住大梁這一線,但後勤卻會成爲楚國人的軟肋。
從大梁到陳城這數百里的路程,楚國的糧草想來都是會用船隻來進行運送。
我軍只需要派出一支精銳騎兵從如今已經是我大趙領土的濟陽朝着西南方快速進軍,就能夠在兩三日內抵達鴻溝。
一旦鴻溝的糧草補給被切斷,十萬楚軍就是進退維谷,必敗無疑!”
李牧說完,和趙括相視大笑。
這一次,兩人的計策還真是不約而同啊。
片刻之後,笑聲漸漸止歇,趙括笑道:“李牧,你覺得樂乘能贏嗎?”
李牧斷然搖頭,道:“贏不了。”
趙括道:“爲何?”
李牧道:“首先,樂乘此人優柔寡斷,他不能、也不敢掘開大水衝擊大梁城,城中幾十萬的人命對他來說是巨大的心理負擔。
其次,樂乘不是主君,他沒有蚩尤軍這樣的騎兵能夠包抄。
而北方邊騎軍團如今絕大部分兵力都用來鎮守匈奴和東胡兩地,也沒有多餘的兵力南下支援樂乘。
所以臣敢斷言,這一次樂乘要麼就是無功而返,要麼就是大敗而歸!”
李牧提到樂乘時,嘴角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輕蔑。
李牧絕對是當世天才,而天才都是有着十足傲氣的。
在用兵這方面,李牧覺得什麼樂乘、廉頗那都是樂色,秦國的白起同樣也是一般貨色,只有自家的主君趙括纔是唯一一個能夠讓李牧心服口服的對象。
所以對樂乘居然能夠出任伐魏主將這種事情,李牧本身是很費解的。
這種廢物怎麼能當主將呢?
趙括並沒有因爲李牧的話語而有任何的開懷,他認真的想了想,道:“李牧啊,如果要你出一個主意來幫樂乘獲勝的話,你打算怎麼出呢?”
李牧直接呆住。
過了好幾秒,李牧纔不敢置信的說道:“主君……不會真的想要幫助樂乘吧?”
趙括嘿嘿一笑,似乎有幾根狐狸尾巴在身後擺動:“李牧啊,這一次,本侯就是要把樂乘擡高到原本不屬於他的位置上!”
樂乘啊樂乘,你不是一直以來心心念念想要和本侯平起平坐嗎?
太后啊太后,你不是一直以來心心念念希望有人能夠和本侯平起平坐嗎?
這一次,本侯就讓你們統統如願!只希望等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你們不要哭出來纔是呢。
想着想着,趙括的笑容越發暢快了。
趙括突然發現,這種當反派的感覺……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