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傳來這樣的問題。
“當然,這是我的使命。不論哪個世界,雪巖都會殺死艾拉。”
“爲什麼?”
雪巖感到無語。自己竟然會思考這種根本都用不着回答的問題。既然艾拉的目的是吞噬他而獲得靈魂蘊藏能量,實現更進一步的進化,那麼他自然要爲此反抗、鬥爭,哪怕不是爲了人類的未來,單純爲了求生只能這樣做。
“唔嗯……”
但是,當耳畔突然傳出可愛的悶哼聲時,他的神經卻突然間鬆懈了。
紫色的長髮若綢緞般飄散着,厄勒阿諾斯擡起頭,身後的羽翼逐漸退化,帶有邪魅美感的面龐也逐漸變得幼稚而純潔。轉眼間,充滿威懾力的惡魔,就已然成爲了一位純真的女孩。
“艾拉?”
雪巖的手僵住了,似乎有某種力量在阻礙他繼續行動一般。
“……是雪巖嗎?唔,抱歉,我現在有些迷惑。”
艾拉用熟悉的機器一般波瀾不驚的語調說着。
雪巖深吸了一口氣:“該死的。”
艾拉擡起頭,面頰微紅,一雙蘊藏着星空的彩色瞳孔看着他:“啊……果然。我愛上你了,雪巖。”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如此輕描淡寫,聲音毫無波瀾,就像是在陳述一句再輕鬆不過的事實。
雪巖像是在責備自己一般捏緊拳頭,說道:“所以呢?你以爲這樣說就能抹去我們對立的事實了?”
艾拉搖了搖頭,張開雙臂,如同要迎接雪巖一樣:“我不會反抗,所以,如果你要殺死的我話,就這樣做吧。”
必須要殺死她。正好,既然她也一心求死的話,根本就不需要有顧慮。
雪巖瞳孔圓睜。
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已經貫入了艾拉的胸口。像是鮮血的東西沿着胳膊流淌着,艾拉有些悲傷地微笑着。
“誒?爲什麼?”
雪巖的眼眶中滲出淚水。
“啊,終於……我們又連接在一起了,雪巖。還記得嗎,無論是思維、記憶還是情感,我們都可以通過血液共享。”
雪巖艱難地抽出手臂,艾拉倒在他的懷中。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揪住了。
“這樣就好……”艾拉虛弱地說着。
這樣一點也不好。
那靠言語遠遠不足以表達的情感,正通過血液源源不斷地涌入雪巖的靈魂,好像蜂蜜涌入空空如也的罐子,甜得滿溢而出。在觸碰到的一瞬間,靈魂就已然接近融化了。
“爲什麼?”雪巖昂起蒼白的頭顱,像是要阻止眼淚流下,“我只是……人類,你的獵物而已。爲什麼會愛上獵物啊,你這個笨蛋……”
艾拉微笑道:“已搜索到合適的答案。愛是沒有理由的,想要和對方在一起,這就已經足夠了。啊,真好。最後的最後,終於讓你知道了……”
她的身軀化爲點點星光,開始在雪巖的懷中飛散消逝。
雪巖凝視着她直到最後一瞬,默默地閉上雙眼。
“好了,這樣就結束了。該去做下一件事了。”內心這樣思考着。
“不對。纔不是這樣。我要救艾拉。”內心中另一股思緒反對道。
雪巖的靈魂再度發生矛盾。他抱住頭顱,感覺有什麼力量在讓他分裂。靈魂空間也開始震動、變幻。
“艾拉並沒有真正消失。她只是離開了我的靈魂空間而已,就像寄生者離開了宿主一樣。”雪巖伸出右手,“雖說再過不久她就會完全消失在虛無之中,但只要我再度和她契約……”
“喂,你瘋了嗎!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你還要反悔?!”另一種思緒讓他又收回了手。
“你這傢伙,該不會想說,你也愛上那個惡魔了吧!”
“那又怎樣?!”
“該死的,你忘記了雪巖的存在意義了嗎?”
“雪巖的存在意義,就是守護所有自己所愛的一切。”
“哪怕背棄整個世界?”
“背棄世界那種事,你自己不都已經做過一次了嗎?”
猛然醒悟,雪巖無言可對。“拯救世界”這種話,他沒有資格說。在那二十年內,他曾憑藉自己的力量成爲能力者的帝王,建立等級社會,讓所有人類苟延殘喘。那樣的社會,完全是靠雪巖一人支撐起來的,一旦他不在,人類便只能毫無反抗之力地等待世界末日。唯一擁有抗爭實力的“反抗軍”,也在最後被他全數殲滅。恐怕,一旦雪巖壽終正寢,世界就會崩塌,惡魔的陰謀就會得逞。
如果不是維格莫斯回溯了世界,恐怕人類的文明已經可以提早宣告結束了。
“明白了嗎,雪巖?你只是一個人類而已,就算力量再強,也不是當領袖的料子。所以,不要再試圖強行附加給自己什麼使命了。那樣只會起副作用的。”
“……切。那也不應該去救艾拉。至少,我不能放過惡魔。”
“我喜歡艾拉,如果你非不肯救,我就脫離。”
“不過是個小鬼而已,說什麼大話呢!”
“那我問你,如果把艾拉換做譚雨萍,你會怎麼做?”
“……我當然會救譚雨萍。她是我的一切。”
“對我來說,艾拉就是我的一切。如果還不明白的話,你真是枉活了二十多年。”
“……哼。既然意見不合,那就一分爲二吧。把雪巖的靈魂切割開來,塞入兩個不同的軀體中。共同的部分自然會複製,我只會取走僅屬於我的情感與記憶。”
“贊同”
“那就開始吧——【記憶複製】、【靈魂分裂】、【軀體構成】。”
於是,靈魂空間像細胞分裂一般一分爲二,雪巖也隨之分裂爲了兩個整體。
其中一個雪巖,外貌是約莫十五歲的少年。另一個雪巖,則是二十多歲的瘦高青年。
“誒?你選擇這樣的外貌啊,我還以爲你還會繼續用那副蒼白的大叔形象呢。”十五歲的雪巖說道。
二十多歲的雪巖答道:“那樣可吸引不了譚雨萍。我可是很功利的。”
兩人對視着彼此良久。
“話說……”
“話說,”
結果異口同聲說出了那個問題。
“我們怎麼稱呼對方啊?!”
兩個雪巖,總不能毫無區分度地都叫雪巖。雖說世界上有很多同名的人,也引發過不少好笑的問題,但雪巖們明顯不想陷入這種困境。
“算了,畢竟你纔是這個世界線上的雪巖,我就不和你爭名號了。”二十多歲的雪巖無奈地揮了揮手,“那麼,我該叫什麼好呢……布萊克嗎?”
十五歲的雪巖搖了搖頭:“你不準用他的名字。”
“……真較真啊。唔,那麼你幫我想想?這種時候就要集思廣益纔對。”
“那就叫雪萊克好了,簡單易懂。”
二十多歲的雪巖眉頭微皺:“你這是什麼古怪命名方式?雪巖+布萊克,是這樣嗎?而且還真有這個音譯名。”
“難道不行?是你讓我幫你想的吧?”
“……啊,該死。好吧,我接受就是了。”雪萊克滿臉不情願地說道,“雪萊克嗎,畢竟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