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藍色的對襟窄袖長衫隨意散亂,腰帶的上的玉珏零落在席上,頭上的嵌玉小銀冠在屋子的光輝照應下,燁燁生輝。
下首坐着的姜城偷偷地瞄着,只覺自個這個小堂叔姿容雖然生的過於平凡,就連自己地下的幾個孫兒也比不上,但是儀容卻是極有風度,恍惚間倒品覺出幾度顏如舜華的意思。
姜嵐眼睛微動,知道下面那個舔着臉叫“小堂叔”的便宜大侄兒正在偷瞄自己,不過她就大膽極了,明目張膽地看過去。誰叫自己是個長輩,關懷關懷總是沒錯。
“大侄兒,最近在忙些什麼?”
姜嵐一口悶了壺中酒,臉上淡淡泛起酒暈,不過頭腦卻格外清新,略帶笑容地看着底下坐着的堂侄兒,像是個長輩一樣關懷道。
姜城六十幾歲,因着祖上尚武,年輕時也在邊關滾打過,如今年歲雖大,但身子骨極佳,三四個身強力壯的武夫在他手下也不見得討得到便宜。
不過這姜武雖生的幹練,卻是個愛財之人。姜嵐那個“大堂哥”能這麼穩當地當上姜氏一族之長,除了血統上的嫡枝,那也少不了他這個孝順兒子上下砸錢。
姜城端起酒杯敬酒,臉上泛起一絲霞光,微微有些羞澀。這模樣,要是一個面如春曉之光的公子哥,姜嵐倒還心頭一蕩,可若是這般上了年紀的老漢,真不知道自個這眼睛該看向何處。
堂哥家都是這副模樣?
外面單純,極易羞澀,內心卻是彎彎繞繞的藏着好幾門心思。
莫非這姜氏一族,年紀越大越容易成精?都是些老妖精不成?
“謝小堂叔掛念,侄兒最近清閒,倒是……想尋摸着事做。”
姜城忸怩地搓着滿是溝壑的雙手,臉上的生氣一片火燒雲,亮堂了整個屋子。
本來姜嵐因着這大侄兒的“不見外”還有些微微不悅,瞧着這副任人欺負的模樣,竟怎麼也生不出氣來。
“侄兒想做些什麼?”
姜武一聽有戲,內心雀躍地舞起了大砍刀,面上卻依舊是個乖順羞澀的晚輩。
“不滿小堂叔,侄兒看上了江南那一片富饒,想去那做生意,只是……”
眼簾低垂,姜嵐掩過心思。自己正想將手上的產業交由信得過的人打理,怎麼就這般憑空跑了出來。會不會太巧了些?
“哦?侄兒嘆氣作甚?這是好事呀!”
姜嵐順着往下問道。
姜城搓着粗糙的雙手,臉上泛着的紅暈淡了許多,看着更親近了些。
“也不怕小堂叔笑話,家父管教甚嚴,小侄兒所有收入都壓在父親手中。”
“所以今日你是來灌我那‘大堂哥’的?”想起那便宜“大堂哥”還在酒瓶裏打轉轉,姜嵐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父子倆倒是極像,變着方的達到目的。
看着自己這麼說,下面那大堂侄兒更爲面紅,一時竟說不出來。到底是老狐狸的兒子,都是些精怪!
“怎麼想起到江南做生意?離都城怕是有些遠了。”
姜嵐笑着看着面前的圈套,就是不跳。
“小堂叔說的是,小侄兒原本也沒什麼心思,上次不是爲了裴三先生跑了一趟江南,小侄兒真真是被那裏的富庶給嚇到……”
姜嵐拿起小丫鬟新奉上的好酒,淡淡的一聞,並未再飲,卻對下面姜武的見聞生了幾分興趣。
江南一直都是天下糧倉,就是尋常百姓也比其他地方富上許多,滋生了很多天下文明的生意人,當然自古以來官商勾結都是常事,只要不過分,朝廷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商家挖的太狠了,對於民生並沒有什麼好處。
姜武找他父親怕是想搭上自己這條大船,畢竟外面盛傳,自己可是很青睞這位鶴髮之年的“大堂哥”的。
不過,財帛動人心!錢財一事無甚大小皆要慎之,此極度考驗做人品行,自己交給了他,若是他欺上瞞下缺了銀兩是小,要是幹了什麼滅天理的勾當那該如何?
半個身子怕是都要不得了。
還是先看看這人再說。
“堂侄兒準備如何?”
姜城常年做生意,不說識人斷物,但也頗懂人的心思,一見小堂叔這樣問,自然知道如今自己已經成了大半。
“小侄兒已經理好了江南的人脈和可以入手的生意,請小堂叔過目。”
姜嵐點頭,旁邊的小丫鬟趕緊上前雙手奉上冊子。
姜嵐起身拿起了冊子,揹着手從臺階上走下去。
“這件事可以考慮,不過學子屋舍那裏雜草叢生,蚊蟲叮咬……”
姜城眼睛一動,抱拳單膝跪在地上,“小侄兒立刻親自督辦。”
姜嵐擡手打斷,“不着急,晚些再弄。”
“好,”姜城擡頭,“那那個……”
“明日晚些到府裏來吧。”
繞過穿花廊,又過了幾個院牆,便出了“大堂弟”那個五進五出的院子。
來到小屋前,西池正候在門口,大氣不出冰着個小臉。
屋子裏明哥兒正在坐在凳子,書桌上鋪着書本苦讀,姜嵐看了下時辰。
明哥兒聽到聲音一喜,小臉轉過來,“小叔公。”
“吃了沒?”
明哥兒點頭,“已經用過膳了,小叔公可曾?”
姜嵐點頭,其實光顧上喝酒並未用過什麼,但不是很餓。
“用功不急於一時,休息一會吧。”
姜若明看了一下桌上的策論,便乖乖地合上書,坐到牀畔脫下鞋子乖乖地躺在牀上。
“小叔公,明哥兒怕睡過了時辰,您留下來陪明哥兒如何?”
見他如此乖巧,姜嵐心情不錯,側身坐在牀畔,依靠在牆上,掏出腰間的小金扇,慢慢地扇着涼風。
“睡吧,不會誤了時辰的。”
“嗯。”
姜嵐見小孩子熟睡,從懷裏拿出那份冊子,仔細翻看。
………
九黎從白樺洞出來後,就加入了青丘驅妖的隊伍。
妖界不知爲何大亂,鎖着六界至惡至極大妖的萬妖塔一夕間分崩離析,所有的大妖跑了出來,四處亂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