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君沒有和她們坐在一起，大概是覺得自己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坐在一起有些不合適，也沒有共同話題。
所以從之前坐下來的時候，他就單獨點了一杯冷飲坐在一邊。
康洛瑤剛開始還覺得有些奇怪，不過見蘇菀神色如常，也沒有說什麼，於是便也就不好再多問了。
她看着蘇菀，眉心輕輕蹙着，問道：“那您這次回來，封伯母知道嗎？”
蘇菀愣了一下，似乎沒有預料到這個問題。
又似乎，她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沉默了一會兒以後，她說道：“應該不知道吧。”
如果知道的話，她一定會恨她的。
她曾經答應過她，要遠離這座城市，遠離那個人，再也不回來。
可是她食言了，她沒有做到，在二十幾年以後，她又回來了。
姐姐啊，倘若你發現我的到來，會不會怨我呢？
這樣想着，她的神色中出現了幾絲恍惚的神色。
康洛瑤一時也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她總是隱隱覺得，蘇菀和獨孤鶯之間的事情，應該不止是沒有血緣的姐妹這麼簡單。
畢竟，如果她們真的僅僅只是姐妹而已，那封行朗爲什麼要將她的照片悄悄夾在書裏面呢？
這不是很奇怪嗎？
作爲女人的第六感，她其實心裏隱隱有一個猜想，只是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憑良心而論，雖然獨孤鶯反對她和封逸在一起，給他們兩個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更是無數次一刺傷了她的自尊心。
但其實，她心裏並沒有多麼討厭獨孤鶯。
因爲那個人，有時候看着好像很刻薄，但實際上，真的算不得一個壞人。
倘若她足夠壞，光是在阻止她和封逸在一起的這件事情上，就可以有一百種辦法來拆散他們。
但是她沒有這樣做，不僅僅是因爲心底的仁慈，大約還是顧及着她和封逸的母子之情，不願意將事情鬧得太難堪的地步。
想到這裏，康洛瑤再次擡頭看向蘇菀，目光裏就不由帶了一絲審視。
“我相信封伯母如果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蘇菀微微一怔，緊接着反應過來，臉色微變。
她輕蹙着眉，對康洛瑤幾乎是以一種央求的語氣說道：“康小姐，有件事情我想拜託您，您能答應我嗎？”
她連敬語都用出來了，可見心裏的急切。
康洛瑤沒有急着點頭，而是問道：“什麼事？”
“你在京都見過我的事情，以及我回來了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我姐姐。”
康洛瑤一怔，不由皺眉。
下意識問道：“爲什麼？”
蘇菀抿脣，沒有說話。
氣氛陷入一片沉默。
過了好半響，才說道：“很久以前，我做了一件很對不起她的事情，我本應該是一個將死之人，是她不計前嫌，將我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我離開京都的時候曾經答應過她，今生今世，再也不會回來，再也不會踏上這片土地。”
康洛瑤看着她，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確定，蘇菀的獨孤鶯之間，真的不是她之前以爲的那麼簡單。
她沒有急着答應，而是說道：“可事實上，你的確是食言了，不是嗎？”
蘇菀一滯。
片刻，她蒼涼的笑了笑。
“是啊，我食言了。”
她說着，低下頭來，輕輕的撫着自己的裙子上的一絲細小的摺痕。
康洛瑤這才注意到，現在正是六七月三伏三氣，外面熱得不行，即便商場裏開着空調，但實際上，也說不上冷。
正常人穿件短袖就足夠了，可面前的蘇菀，卻是裏面穿着一件長袖的連衣裙，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針織衫。
這樣的裝扮，在這樣的季節裏，實在看着有些怪異。
她的心裏隱隱有一個猜想，但是沒有辦法證實。
最後，只能無奈的說道：“我頂多能保證，不在她面前主動說起你的存在，但如果她問我，很抱歉，請恕我不能撒謊。”
其實康洛瑤也有自己的私心存在。
雖然她不知道蘇菀和獨孤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就憑剛纔蘇菀說，很多年前獨孤鶯就讓她以後都不準再回來。
也能看出，兩個人之間，必定是發生了一些很大的糾葛。
作爲封逸的妻子，無論獨孤鶯承不承認她的存在，她都不想在這種大事上向她撒謊。
更不想，讓自己站在她的對立面，讓兩人本就緊張的婆媳關係，變得更加緊張。
她這麼做，也不全是爲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因爲雖然表面上封逸好像從來不曾在意自己的母親，但她知道，其實在封逸心裏，獨孤鶯的位置很重要。
她不想讓封逸再夾在她們兩個女人中間爲難，更不想因爲自己，導致這對母子發生什麼真正的嫌隙。
這樣想着，她便又嘆了一口氣。
“真的很抱歉，蘇姐姐，我能答應你的只有這些，如果你……”
“足夠了。”
蘇菀忽然出聲打斷她。
她擡起頭來，看着她，眼睛裏有一抹真誠的感激之色。
“康小姐，我理解你的，原本這個請求就是不太禮貌的，你能答應到這個程度，我已經很感激了，真的。”
康洛瑤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一邊不想欺騙獨孤鶯，另一面，又何嘗想要傷害蘇菀？
無論當年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如今面前的這個女人，溫柔又善良，不管是面對任何人，彷彿都有一種人淡如菊，超脫世外的感覺。
她很喜歡蘇菀，並捨不得她爲難。
最好的結果，或許就是誰也不說，最後這兩個人，再也不要真正碰到一起吧。
這樣想着，她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說道：“時間不早了，蘇姐姐，你還要再繼續逛嗎？”
蘇菀低頭，輕咳了兩聲，溫文君見狀，連忙站起身走過來，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說：“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