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玉湖,小秀城,東魔宗主殿。
當東魔宗宗主翟讓從自己的師弟善絕魔君杜升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生起了深深的憂慮。
主殿之中,冥火熊熊。
翟讓器宇不凡,端坐主位,自有一股雄視天下之意。
只是,他胸前那一道劍痕,卻爲這威嚴的景象帶來了一點瑕疵。
曲離這個名字,自從當年玄都陸沉之後,已經好久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師兄,這老傢伙多年來一直隱於九霄宮內,便是十七年前玄黃殺戰,也沒有露過面。”
“這一次,爲什麼會忽然出現在北荒,還和張道遠牽扯在一起?”
事情實在太過奇怪,以至於善絕魔君杜升弄不清楚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怕是與妙離魔主的冰封之地有關!”
翟讓此前聽說張道遠出現在窮丘,還將血魔子等人綁了,便隱隱有着這種感覺。到了現在,曲離的出現,則完全印證了翟讓的想法。
“當年玄都之戰,曲離那老賊便在其中,被我宗血魔君所傷,多年止步破法。”
“今日他重臨北荒,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冰封之地。此中牽扯着他的一位舊友。”
“是誰?”
“鳳族,楚辭!”
善絕魔君思量一番,可隨即搖了搖頭。
“若曲離是爲了楚辭而來,可張道遠是爲了什麼?那小兒無利不起早,我不信他會爲了什麼舊誼插手此事。”
“我曾用諸天星衍之法推算過此人,可卻一無所獲。”
如果說剛纔的事情讓善絕魔君疑惑,可現在卻是驚詫了。
善絕魔君很清楚翟讓的諸天星衍之法是何等精妙,千年以來整個東魔宗也只有翟讓一人學會。
“難道是張長生用了什麼祕法,遮蔽了天機?”
翟讓搖了搖頭。
“如果用了祕法,最多也是難以探查,置若星海。此界之修士,凡是境界與我相似乃至稍遜者,我推演時便是如此。又或者,天賦不凡者,強力勇毅者,也是如此。”
“可我推演張道遠,卻是眼前一片迷茫,仿若混沌。”
“這樣的情況,我只遇到過一次。”
說到這裏,翟讓一笑,在自己的師弟面前,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我年輕之時,初學此法,心比天高,於是用此法推演了元始魔主。”
想起年少輕狂之時的糗事,翟讓也是面有訕色。
“那一次,我遭受到了巨大的反噬,若不是及時斷開,我早就丟了性命。”
善絕魔君還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師兄還有着這麼一段。
“從那時我便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着無數的隱祕和強者,是不能推演的。否則,必遭反噬。”
“可張道遠是怎麼回事?”
善絕魔君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師兄推演張道遠時會和推演元始魔主時的狀況相似。
除了沒有遭遇反噬。
要知道,這兩者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
一個是隱於星海之中,已經有十數萬年的時間不曾現世,甚至根本就不能推斷還在不在的魔主。
與其他十二界魔主不同,元始魔主從來不曾迴應過魔宗的信徒。
別說是元始魔主的修士,便是那十二界的魔主,也找不到。
可張道遠?
善絕魔君想起了當日在萬卉谷見到那廝的狡猾模樣,他從頭到腳,哪一個地方像是能跟元始魔主相提並論的?
“我也不清楚。”
說到底,翟讓也無法把握情況。
“自從八千年前一場大戰,我魔宗分裂至此,一直仰人鼻息。而玄黃殺戰之後,道門元氣大傷。這是天賜之機,我魔宗再度崛起,妙離魔主的遺蛻至關重要。”
元始魔宗分裂之後,諸多魔門以教義爲由,割據一方,再也不聽從玄都城問心殿的號令。
這並非只是口頭上的爭端,而是有着更深層次的原因。
當年玄都一戰,張百齡等十七個履塵境的大能帶着三百名修士,交戰的不只是元始魔宗的修士,還有十二界的魔主。
說到底,張百齡等人要面對的不是魔宗的修士和魔主,而是元始魔主留下的魔宗體系。
而這一戰的結果,魔宗的體系支離破碎。十二界的魔主,死了七個,逃了兩個,還有三個則成了張百齡麾下神將,從此斷絕魔統,一併殞沒於玄黃殺戰之中。
不過某種程度上說,元始魔宗的分裂沒有讓魔門就此衰敗,而是更加強盛。
元始魔主隱而不現,再也沒有人能夠重整整個元始魔宗的祭祀體系。
可是,各個魔門的分祀體系還相當的完整。沿着這個體系,魔宗的弟子能夠到達力量的頂端。
一界魔主!
空出的十個魔主之位,則讓魔宗的弟子爭先恐後。可便是剩下的兩位魔主,魔宗的弟子也不是沒有想法。
弒殺魔主,自己才能上位。
八千年來,魔門是從未有的混亂與衰弱,也是從未有過的團結與強大。
魔主在算計魔門的修士,魔門的修士也在算計魔主,雙方時敵時友。
以前有着三十三派聯盟的壓制,這樣的情況還不算明顯。
可隨着玄黃殺戰,三十三派聯盟與黑龍山府拼了個兩敗俱傷,以往被壓制在水面下的暗涌,以後則會演變爲滔天巨浪。
魔門參與其中,損失不小,可道門的損失更大。
從穢淵魔主急不可待地破界來看,便是前奏。
“師弟,此界已成爲大爭之世。我等若不奮起,怕是遲早爲人所食。”
“此次,妙離魔主的冰封之地現世,對於我等而言則是良機。只要得到魔主遺蛻,參悟玄機,我宗內還在養傷的長老必能加速痊癒,其餘的弟子也能更進一步。”
“這個時候,爭的便是一個快字!我等如此,寒冰魔宮如此,其餘魔門也如此。便是道門,也是一樣。”
“可是張道遠?”
“張道遠此子,我還真是捉摸不透。不過,不能再讓他搗亂下去。”
“師兄打算怎麼辦?”
“三生殺石!”
善絕魔君一驚,問道。
“師兄想要派誰去?”
“楚湘竹!”
翟讓的眼眸所含之意,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