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長生舉起來，四目相對，“你一定不是普通的小貓兒，我幼時聽奶孃講過，會有狐仙、蛇仙封印法力下凡歷劫。
你是貓仙是不是？如今你沒了法力，還得找個凡人過日子，那你不如跟我回家吧！”
長生:……
小屁孩兒的奶孃同志，你到底給這孩子講了什麼靈異故事？
還是說你們這世界的妖精真的這麼苦逼？
還有小屁孩兒，你懂什麼叫“過日子”嘛？
長生一副“嫌棄臉”:孩子，腦補也是種病，快喫倆核桃補補吧！
看長生沒反應，柳空青焦急的道:“我能養你的，雖然我現在很窮，但我認識許多草藥。
到了開春就能進山採藥了，草藥能換錢，我給你買魚喫。真的，不騙你。”
兩輩子，這是第一個對長生說“我能養你”的男人，額、男孩。
雖然年齡有點小，這話的意思和長生理解的也不一樣，當然長生對一個小屁孩也沒啥想法，但這不妨礙她驕傲一下。
果然她望長生人見人愛，哪哪都喫得開。
看着小孩亮如星辰的眼睛和滿臉期待的表情，長生是真不忍拒絕。
但是，不拒絕不行啊，她又不是真的貓，更不是什麼貓仙。
她是想到人類世界去喫喝玩樂，但沒準備給自己找個鏟屎官。
所以，長生裝作聽不懂，就像被抱的不太舒服了，掙扎了幾下，從小孩兒身上跳下來。
不過她沒走，她就蹲在一旁看着小孩兒。
但顯然這個讓她另眼相看的小孩兒有一顆敏感的心，或者說敏銳的直覺。
他居然再次看懂了長生表達的意思——拒絕。
大失所望的小正太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若是再胖點，就更可愛了。
打住，打住，再可愛也沒有用，她是個莫得感情的“貓”。
長生低頭，用爪子扒拉着自己的尾巴，好像頭一回見到這麼油光水滑的皮毛一般。
小正太失望的嘟着嘴，“哦”了一聲。
不過很快他又重燃了鬥志，好像奶孃說那些妖仙都喜歡有學問、長得好的少年郎。
他雖然認識不少字，讀過不少書，但算不上有學問，且他還得再過三四年還算是少年郎呢。
肯定是這樣，貓仙才不和他回家的。
但是沒關係，他會努力讀書努力長大的。
若是讓長生知道小屁孩兒是這麼開解自己的，肯定會想把那“誤人子弟”的奶孃拉出來大刑伺候，老子信了你的邪。
……
柳空青的爺爺是大夫，且還不是一般的大夫。加上在柳空青剛一歲時，他爹孃就因遇上匪類雙雙遇害了，所以柳空青是在他爺爺的腿上和藥房里長大的。
話還說不利索，就開始背《湯頭歌》（別問我爲什麼異世界也有這本書），五歲就開始學習診脈，六歲就跟着爺爺在下鄉義診時打下手。
雖然在八歲時家裏遭了難，不得不遣散僕從和爺爺回到高祖爺爺出身的小山村，但也沒把醫術放下。
反而因爲他爺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對柳空青更加嚴苛。
雖說醫者不自醫，但給自己診個脈，驗個腿傷卻不是難事。
腿是骨裂，雖然依舊要綁上夾板，卻不用找人接骨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有點輕微的風寒，好在還沒有發熱，回家後需要多喝喝水好好發汗。
雖說以前他也跟着爺爺下鄉義診過，但直到搬到村子裏才徹底明白，窮人是生不起病的。
將骨裂的腿用幾根樹枝和麻繩固定好，又用柴刀砍了一根粗樹枝當柺杖，柳空青揹着空空的揹簍艱難的往山下走。
算他運氣好，上山時沒遇上大野獸，下山又有長生在一旁護着，哪怕有野豬也早早就被她用神識趕走了。
雖然一個腿走路實在艱難，更何況還是下山，但除了累點、餓點，並沒有什麼危險。
一個小時的路，用了三個小時，到了太陽正當空的時候，終於到了山腳下。
嫋嫋的炊煙已經進入眼簾，以長生的耳力，甚至已經聽到了父母喚孩子喫飯、街坊鄰居閒聊的聲音。
伴隨着雞鳴狗吠，果然是一副非常有生活氣息的畫卷。
就像是幼時長生去姥姥家過暑假感受到的一樣。
可惜，她是望長生，已經融入不到這樣的凡人生活中去了。
此時長生已經知道了小孩兒姓柳，名空青。
空青是孔雀石的一種，可入藥，主治明目，去翳，利竅。其珍貴者可做寶石。
柳空青自幼就父母雙亡，跟着爺爺奶奶生活。
他爺爺以前是夏國王宮裏的太醫令，在兩年前被牽扯到夏王后宮后妃之間的爭鬥，遭人陷害。
雖因名滿天下又救治過上一代夏王，從而被這代夏王豁免了死罪，卻被罷免了太醫令的職位，趕出王宮。
且夏王諭令，因其“醫德有虧”，不准他在夏國範圍內行醫。
有句話叫做“牆倒衆人推”。
柳空青爺爺的徒子徒孫大多與之斷絕了關係。
沒有斷絕關係的，因夏王不喜的原因，也只敢偷偷摸摸來往。
但哪怕柳家三口閉門不出，也經常有無恥之徒上門尋釁。
柳空青的爺爺奶奶皆年歲已大，哪裏經受的起這樣的折磨和侮辱。
不出半年，他奶奶就病逝了。
也正是因爲這事，爺爺帶他回到了高祖出身的山村。
這裏消息閉塞，且一村都是柳家族親，至少不會挨欺負。
但柳爺爺行了一輩子醫，居然臨老臨老被人剝奪了行醫資格，自然心裏鬱結。
加上年歲大了，更有一段時間連續趕路、三餐不繼，導致柳爺爺的身體快速衰敗下去。
勉強撐了一年半，還是在一個月前去世了，臨終時眼睛都沒閉上，死不瞑目。
歷經了人情冷暖，柳空青還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他纔會捉住長生這麼一點溫暖，就捨不得放手。
但長生卻沒準備留下來。
“喵！”
對着柳空青叫了一聲，長生毫不猶豫扭頭就走了，眨眼間就消失在灌木林後，再也看不見。
柳空青用力握着柺杖，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將自己內心的軟弱壓制下去，使勁眨了眨眼，轉身向村子走去。
爺爺說過，哪怕至親之人，也不能一直陪他走下去的，他總要習慣一個人，並且勇敢的面對生活的磨難。
不能哭，他已經十歲了，哭鼻子太丟臉了，他得趕緊回家燒水，若是風寒嚴重就糟糕了。
所以轉身離開的柳空青就沒有看到就在他轉身之際，一個小身影消聲無息的從灌木叢裏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