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
楚曦玉單手撐着下頷，倚靠在茶几上。水汪汪的眼眸，泛着亮晶晶的水光。櫻桃一般的脣微微紅腫，臉頰紅暈蔓延到脖頸。
坐在對面的君夜宸一臉饜足，慢悠悠說道：
“不管這個景國太子是誰，背後一定有一個勢力或家族給他提供銀子。把這麼多人聚集在福州，一般世族拿不出這筆錢。”
“寧王首先排除。他把俞安派來了，說明福州的局勢，並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陛下就不用提了，他最窮。”
“本王傾向北影閣在暗中挑事，但是要他們拿出這麼一筆鉅款，做賠本買賣。北影閣主可能沒這麼蠢。”
“還有一個疑點。福州淪陷的太快了，一夜之間……福州高層有內奸。但這奸細是誰，目前尚且不知……我們必須在不被懷疑的前提下，待在這裏，纔有可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楚曦玉聽他說的有理有據，微微頷首，“北影閣那邊，祁北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北影閣只聽從北夏帝一人，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上級，所有行動都是全體保密。除非他參與這個計劃之中，否則就是再高的官，也不會知道北影閣的部署。”君夜宸解釋道。
上次祁北和凌四見面，是因爲運送軍火的計劃，有他的份。
但除此之外，他並不參與北影閣其他的事。
楚曦玉若有所思。
難怪。
北影閣在大盛搞了這麼多事情，卻如此隱祕，一直到現在都摸不着他們的頭腦。
保密很強，北影閣主也是個勁敵。
楚曦玉歸納總結道，“王爺的意思是，假設是北影閣主謀，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家族或勢力參與進來，提供了銀錢。同時福州當地有高層被買通，也就是說，福州可能有三方勢力？”
“四方。”
楚曦玉點頭，“對。還有舒文和兄妹這種真正的景國遺族。事情真是越來越複雜了，聽聞九娘已經快馬加鞭趕來了，等穆家軍抵達，我們先想辦法和她聯繫上……”
君夜宸端起茶盞淺斟一口。
他也是這麼想的。
“王爺對這個往水裏扔錢的暴發戶，有什麼猜測人選嗎？”楚曦玉好奇問道。
福州當地被收買的高層不好猜。
因爲福王是個傻子，這裏的軍事由好幾家將領分管，沒有頭緒，誰都不好懷疑。
但這個扔錢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二。
這麼有錢，幹什麼不好，竟然支持起義？
作爲一個商人來說，這絕對是賠本生意，能賺回來的可能性約等於零，還冒着抄家滅門的風險，何必呢？
除非是景國遺族。
但湛殷兩家的繼承人都在這兒，殘存的一兩個大世族，要是真有這樣的魄力，願意傾家蕩產復國，當年也就不可能保存下來了……
想來想去，也就北影閣主可能嫌錢多，想扔幾個聽着玩？
君夜宸道，“我傳書清風去查了。”
“啊？王爺有懷疑人選。”
“不能確定。”
楚曦玉便也沒有多問，等查出結果，君夜宸自然會說的。
節。
自從景國滅亡，他們這些人，再也沒有慶祝過這個節日。如今因爲敵友不明的景國起義軍，倒是在福州城，光明正大的過節。
熱鬧的夜市，燈火通明，人潮洶涌。
雖然福州換了一個主人，但對當地的百姓，目前還沒有什麼影響，也沒有多少牴觸。
首先是普通人大多怕死……
其次是因爲先帝的兩國混居政策，福州一地，有足足五萬從景國遷徙的移民……
起義軍佔領福州後，這些移民之中，就有不少人蔘加起義軍……
於是在一個被匪軍攻陷的州城，外人眼中水深火熱的百姓們，卻過的一如往昔，甚至因爲景禧節，今夜的福州城格外熱鬧。
街上到處擺滿了各色各樣的煙花。
楚曦玉牽着君夜宸的手，好奇地東看看西瞧瞧。這些煙花做成各種樣子，大大小小，品種豐富。
祁北和銀月，亦步亦趨跟在他們身後。
走到街尾之時，一行人挑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煙花。
街道盡頭是萬福湖。
臨水安全。
大多數人都聚集在這兒放煙花。景國太子在湖東面搭了一個煙花臺，此時那片兒的煙花一個接一個，映照的整個天空都是火紅色，亮通通的。
一行四人走到了萬福湖繞彎支流的一個小湖泊。
這裏沒幾個人，相對僻靜。
祁北從一堆煙花之中，挑了一個最大的大炮，足有木桶一般大小，擺在湖邊。
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摺子，卻沒有點，扔給了君夜宸，自己尋了一個好位置坐着等看。
楚曦玉目睹他這行雲流水的一套步驟，覺得好笑。
祁北小朋友真是好喜歡撒嬌。
我不敢放煙火，要讓兄長點炮仗，那還是不到十歲的時候……
但君夜宸這個從來只指揮別人（不包括他親親王妃）幹事的甩手掌櫃，卻真的接了火摺子，吹燃，拉着楚曦玉去點炮仗。
楚曦玉突然覺得，現在的時光，就真的很美好了。
王爺有了一個愛跟他撒嬌，他也樂意慣着的弟弟，有對他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銀月清風，還有自己，最愛最愛他的自己。
在這些人面前，他不用僞裝，也不用掩飾情緒，他們一起闖入龍潭虎穴，卻又一起並肩看煙花綻放。
美好又溫暖。
“砰！”
楚曦玉回過神的時候，君夜宸已經拉着她退到了一邊，煙花在他們頭頂綻放，像是一場盛大的流星雨。
點點銀色光芒，照亮夜空。
美若幻境。
“沒想到第一次過景禧節，竟然是在此時此地。”銀月仰望着綻放的煙花，心生感慨。
祁北語調慵懶，透着一絲嫌棄，“那你要珍惜一點。君某人那打算，猴年馬月才能再有景禧節。”
銀月默默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王爺的打算，他當然完全認同且毫無保留的支持。
結果就瞥見一臉嫌棄的祁某人，拿着一把五顏六色的煙花，走到了君夜宸面前。
分了一半給他。
銀月：？你嫌棄演給誰看呢？我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