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和言安宸都說清楚了。
爲自己活一次……言安希想，她是該爲自己活一次了。
“言安希，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絕情？”
她仰起頭，看着慕遲曜，他英俊的面容，即使是在走廊這樣並不明朗的燈光下，也俊美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慕遲曜，可能你不會知道，你自己曾經有多絕情……你怎麼能說我絕情呢？”
慕遲曜忽然勾脣一笑：“你是在說，我這是報應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爲什麼還要分房睡？離爺爺的大壽，沒有幾天了。連這幾天的時間，你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言安希抵着他胸膛的手，開始慢慢的滑落：“慕遲曜，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我一邊愛着你，又一邊恨着你……”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痛苦。
她愛他，低到塵埃裏去。
可是，這麼多事情，他一次一次的不信任，他一次一次的折磨，他一次一次的踐踏她的尊嚴，她真的無法再愛了。
愛恨交織的愛情，纔是最痛苦的。
所以，即使慕遲曜答應離婚了，她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
反而有些難過。
“我覺得我自己這樣下去，快要瘋掉，快要得精神病了。”言安希說，“如果不是爺爺大壽，我真的恨不得立刻就遠離你，越遠越好，再也不回頭……”
慕遲曜低下頭來，額頭抵着她的額頭，鼻尖碰着她的鼻尖：“你想離婚，我成全你。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離婚之後，你要怎麼過？”
“我知道未來會沒有你，也沒有慕太太這個身份，更沒有現在這樣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當初那樣苦的日子，我都撐過來了，沒有什麼能將我再次打倒。”
慕遲曜很慢很慢的說道：“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好，是嗎？”
“我也不知道……”
慕遲曜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個女人， 他想給予最好的呵護，她卻不要。
他不甘，可是不得不尊重她，也不得不放手。
“其實我很不甘。”慕遲曜說，“我想把你留在身邊，我完全可以做到。但是言安希，因爲我愛你，所以我放你自由。”
是她教會他，怎樣去愛一個人。
原來，愛她，不是佔有，不是給予，不是索取，而是……成全。
成全她的天高海闊，碧海藍天。
言安希忽然說道：“你想聽我的真心話嗎？”
“……你說。”
“慕遲曜，孩子沒了的那一天晚上，我睜開眼睛，看到你站在窗前的背影，我心裏忽然就踏實了。”
他聽到這句話，心裏狠狠的一抽。
“我在手術檯上，那麼絕望，那麼無助的時候，我在想，你來了就好了，你一定可以救我。但是你沒有來，我也不怪你。”
“可是慕遲曜，當我醒來，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你來了，雖然晚了一點，但是你終究還是來了。”
言安希閉上眼睛，不願意回憶當時的場景。
“我醒來看見你，我多麼希望，你能安慰我一句，你能站在我這邊。可是慕遲曜，你沒有，你恨不得讓我死，恨不得我和孩子一起去死……”
那個時候，他掐着她的脖子，手收得那麼緊。
她真的覺得她會死在他的手裏。
“慕遲曜，你不相信我。”言安希輕輕的說，“你甚至都不聽我的解釋，你只恨我。我知道孩子對你來說很重要，可是對我來說，孩子也重要啊……”
如果沒有段醫生逃出來，如果沒有她聽出來慕天燁的聲音，是不是永遠，她都會揹負着害死孩子的罪名。
慕遲曜無言以對。
“是……我知道，都是我的醋，我不否認。所以，我纔想加倍的彌補你。”
言安希睜開眼睛，擡頭看着他：“如果真的想彌補我，還是放我走。”
慕遲曜忽然問道：“言安希，如果我當初相信你，在孩子的問題上，站在你這邊，是不是今天……我還能擁有你？”
“沒有如果，也沒有當初了，事情已經這麼發生了……”
慕遲曜再也沒有多問一句，只是用力的，用力的抱着她。
言安希已經要和他分房而睡了，可能下一次，他連抱她的權利，都沒有了。
“我答應你。”他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但是今晚，還是在主臥吧。明天再讓傭人收拾好一間房，讓你住進去。”
言安希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一晚上而已，也沒有必要一直堅持。
只是她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慕遲曜把話都給說開了。
孩子是她的心結，是他的痛。
慕遲曜的薄脣輕輕的擦過她的臉頰，就當是……吻她了。
言安希看了他一眼，眼睫輕顫，清澈的眼睛裏，也染上了一絲哀傷。
慕遲曜卻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他不允許自己一直沉浸在一種情緒裏。
“先回房間。”他說，“你的要求，我都會盡量的滿足你。”
“爺爺大壽是多久？”
“下個星期二。”
言安希點點頭：“好。”
那麼，算起來，她和慕遲曜相處的日子，都不足一個星期了。
今天晚上，慕遲曜和言安希，還是同牀共枕了。
言安希雖然心裏有些不踏實，但是抵不住睡意來襲，慢慢的睡着了。
慕遲曜卻是一夜無眠。
他一直都看着她的睡顏，都捨不得眨眼。
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他都覺得是美好的。
過了今晚，她要搬走，他也攔不住。
明明她還愛着他，可是她的愛情，卻被他親手給葬送了。
怪誰呢？
怪他自己。
第二天言安希睡醒的時候，日光正好，從窗簾的縫隙裏照了進來。
她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猝不及防的落入到一雙黑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