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希望誰救你出來？顧炎彬嗎？”
“當時我是希望你救我的，事實也是你救了我。可我現在回想，如果能重來一遍，我希望是救我出來的人，是顧炎彬，而不是你。”
厲衍瑾的指尖輕輕的點了點桌面：“你現在覺得，那是我們最不該開始的時候。”
“對。”
“其實我也有在想，夏初初，我總對你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我們已經相處很久很久，已經無比的默契了。可明明……我才愛上你沒多久。”
她望着他的眼睛：“是嗎？”
他的眼睛裏，平平淡淡的，沒有一絲漣漪，沒有任何波動，當然……也沒有她。
“可能還是跟我忘記了一些事情有關。我想記起，但……很難。”
“還是不要記得了吧，忘了就忘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小舅舅，你看，你現在不是依然過得風生水起，根本沒有受到失憶的影響嗎？”
夏初初想，忘記的人，真好。
厲衍瑾沉默，沒有回答。
他很想記得，但是，這種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夏初初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時間。
很好，她現在面對小舅舅，能做到遊刃有餘了，只是心臟處，還是會有些微微的絞痛。
但，等她日後再回來，說不定，她就斟酌的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厲衍瑾看着她，轉了話題，沒有再提失憶的事情。
“今天上午在厲家發生的一切，都是情緒衝動的後果。”他說，“有些話很傷人，是不能隨便說的，所以，初初，我……”
“停。”夏初初急促的打斷了他，“已經發生了，現在我不想再提起。”
“你知道我接下來的話是要說什麼的，你卻打斷我，你……不接受？”
“你沒有必要道歉，小舅舅，你失去了一個孩子，你也很悲痛。”
“但是我今天不該打你。”厲衍瑾說，“那一耳光，還是我太沖動了。”
夏初初心裏，還是微微有些詫異的。
慕遲曜都言之鑿鑿，十分篤定的，厲衍瑾是不會低頭的。
可現在的事實是，小舅舅在和她道歉。
他的道歉，被她成功的阻止了一次，但是沒有能夠成功的阻止第二次。
“那一耳光，扇都已經扇了，說再多又有什麼意義呢？過去吧，我……沒放在心上。”
可實際上，夏初初最耿耿於懷的，就是這一耳光。
也許這就是女人吧，嘴上說着一點都不在乎的事情，其實就是心裏最在乎的事情。
“你在說謊。”夏初初話音一落，厲衍瑾就立刻的拆穿了她，“初初，你騙不過我的眼睛。”
“是嗎？”
夏初初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作爲掩飾。
“是。可是初初，你還需要我做到什麼地步？”
夏初初的眼睫，輕輕的一顫。
是，站在小舅舅的角度來想，他的確是已經做得夠多了，甚至可以說是超出了他的底線。
厲衍瑾的聲音低低響起：“喬靜唯失去了一個孩子，我只需要你向她道歉，你不願意。你推到妍姐，我一怒之下打了你，現在也跟你道歉了。而我說讓你走了就不要回來，你就真的不回來了。”
“我一直都清楚，我在厲家，不過是寄人籬下。我姓夏，那裏，姓厲。“
“你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不想說太多了，小舅舅，如果你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還是翻來覆去那幾句老生常談，還是想讓我去道歉的話，那我想，我可以走了。”
“不談喬靜唯，不談那個孩子。你給我坐下。”
夏初初原本準備要起身的，見他這麼說，又只好重新坐下。
“我來見你，是想說我和你，說我們之間。”厲衍瑾看着她，“你真餓要和我鬧到這個地步嗎？”
“小舅舅，你有沒有想過，是你把我逼上這個地步的。”
“可是夏初初，你又有沒有想過，你也把我逼到了一個地步？”
夏初初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噢……這個意思，就是說，我們互相逼迫，那，既然是這樣的話，就放手啊。你也不逼我，我也不逼你，你在慕城，我在倫敦。”
這距離，足夠遠了吧。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從你說要出國留學的時候開始，你就是在和我拉開距離了。”
“不然我要怎麼樣？小舅舅，你告訴我，站在我的角度，你爲我想一想，我留在厲家，看着你和喬靜唯的感情日益親密，我心裏會是什麼滋味？”
厲衍瑾無言以對。
是啊，夏初初除了逃，逃得遠遠的，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他和她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可我只是單純的想，讓你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我給不了你愛情，其餘的，我都可以給。”
厲衍瑾近乎是自言自語的說着這番話，聲音壓得很低，非常的有磁性。
夏初初聽見了。
可心裏的感受，除了無奈，除了遺憾，她還能做些什麼呢？
夏初初垂下眼，吸了吸略微有些發澀的鼻子：“其實，我知道，小舅舅，爲了我，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可，只是在你看來，你做的夠多，而已。”
他不知道她的委屈。
他不懂她的倔強從何而來。
他也不會明白，她爲什麼這麼堅持不道歉，哪怕是再也不踏進厲家一步，她也要執意的不低頭。
他都不懂。
他更不懂，她懷着他的孩子，在前期吐得昏天黑地的時候。
這個孩子，差不多是夏初初唯一的盼頭了。
“那你說。”厲衍瑾輕輕開口，“你還要我怎樣做，你說。夏初初，你說。”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麼說，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對你，抱有了太大的希望了，也從你那裏，得到了人生最大的失望。小舅舅，你知道，希望和失望都出現了，下一個出現的，會是什麼嗎？”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