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牀？”夏初初一愣，又急切的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幾點了？我睡了多久？”
“一個晚上而已，你還好，沒什麼事，衍瑾就……傷得比較重了。”
具體傷得有多嚴重，厲妍也不清楚。
醫生說了一大堆，她聽不進去，她只知道衍瑾在重症監護室，目前脫離了生命危險，具體情況下一步再確定。
不過，不用想也能猜到，厲衍瑾身上，肯定是大大小小的傷，骨折都有好幾處。
夏初初喃喃的說道：“一個晚上……才一個晚上。”
她覺得，她都睡了好久好久，一直都被困在那個一模一樣的夢裏，不停的做着那一個夢，彷彿一輩子就那樣的過完了。
喬靜唯冷嘲熱諷：“是啊，一個晚上，衍瑾好端端的一個人，被你害得差點死了！”
“好了！”厲妍也斥責道，“靜唯，你現在少說兩句！這樣，你乾脆出去，或者回家一趟，好好的收拾一下自己，再來醫院。”
“妍姐，你是要趕我走嗎？”
“我沒有，這一晚上，你也累了。如果你留在這裏，只是和初初爭吵的話，沒有任何意義。”
喬靜唯哭着說道：“是啊，夏初初是你的女兒，說到底還是你最親的人。我算什麼，一個外人，連厲家的門都還沒有正式踏入……”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厲妍也沒有挽留她。
夏初初看着這一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喬靜唯怪她，她能理解。
“哎，讓靜唯一個人先冷靜一下吧，她心裏不見得比我好受多少。”厲妍嘆了口氣，“夏初初，我要說你什麼纔好啊。”
“媽。”
“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會發生車禍？衍瑾開車一向穩重的。我聽人說，你下午在公司暈倒了，衍瑾送你去醫院了是不是？”
夏初初點頭：“是的。”
“然後呢？在回來的路上？就發生車禍了？”
“是的，小舅舅他……送我回家，在路上，就……”
夏初初說不下去了。
厲妍也沒有再追問她，耐心的等着她緩過來。
好一會兒，夏初初才繼續說道：“怪我，媽，這一次都怪我，如果我不讓小舅舅送我回去就好了，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傻孩子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說這些沒用的，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就是想知道，好端端的，怎麼會車禍？”
夏初初死命的咬着下脣，渾身已經開始輕微的顫抖了。
厲妍又問道：“是不是你們在車上起了爭執？衍瑾跟你說什麼了？”
“不要問了，媽，不要問了……”
夏初初哽咽着回答，然後，眼淚一滴一滴的就這麼下來了，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才從那個夢境裏走出來，她不願意又去回想。
車禍前的那幾分鐘，她一直都記得，她和小舅舅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記得。
可是，想一遍，就是一種折磨，心尖上，彷彿被插滿了刀子。
狠狠的痛。
“不，沒有，媽，你想多了，我這些年都在倫敦，連孩子都生了，纔回來多久，怎麼會和小舅舅有什麼呢？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過去了……”
夏初初不敢承認。
哪怕，她記得，在車上的時候，小舅舅跟她說，他過的不快樂，他想要自己快樂。
而能讓他快樂的，就是她。
但此時此刻，她選擇了逃避，選擇了退縮。
“好吧……”厲妍長嘆了一口氣，“初初，你還是先養好傷吧。雖然說沒有多嚴重，但……”
“但什麼？”夏初初問，“媽，你，你拿鏡子過來，讓我看看。”
“還是別。”
“鏡子！”
厲妍說道：“就是臉上有幾道小傷，不嚴重，以後也不會留疤的。雖然衍瑾護着你，但他也是肉體凡胎，不至於會讓你毫髮無損。”
夏初初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然後，她摸到了紗布，粗糙的手感，有一點點扎。
“衍瑾他……臉上傷的比你還重。”
她“嗯”了一聲，側過頭去，把後腦勺的那一面留給厲妍，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
夏初初只想靜一靜。
她很想去看看小舅舅，但是她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她現在就是翻個身，都會覺得渾身的骨頭疼，更別說下地走路了。
所以，她都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再加上剛剛她爲了發出聲音，吸引外面的人進來，一直都在努力的調動自己的身體，所以疼痛加劇。
呼吸都是疼的。
但夏初初一想到，小舅舅現在承受的疼痛比她更加的多，她這心裏就不是滋味。
“你好好休息吧。”厲妍說，“有什麼就按鈴，我不一定時時刻刻能守在你身邊，厲家，還有瑾唯別苑，會有人過來照顧你的。”
“我沒事，媽，我緩一下，就給夏天打電話。”
“嗯，你好好跟她說說吧，能瞞着就瞞着。我，去看看靜唯，順便也去看看衍瑾那邊怎麼樣了。”
“好。”
厲妍走了之後，病房裏就安靜了。
一安靜，夏初初就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她真的沒用。
沒用就算了，還總是惹禍。
這一次小舅舅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她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更別說喬靜唯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肺裏大量的吸入新鮮空氣，疼得她喉嚨都幹癢。
眼淚又不知不覺的就這麼流了下來，很快，枕頭那裏，有一灘的水漬，被她的眼淚給打溼了。
她只祈禱，小舅舅能平安無事，從重症監護室出來，轉危爲安。
是她太驕縱了，明明知道在開車，她還那樣子鬧，引發了安全隱患。
可，再自責，也沒有用了。
夏初初默默的流着眼淚。
這眼淚好像是不會流盡一樣，枕頭都快要溼透了。
忽然間，她聽見病房門口有腳步聲，隨後，門開了，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