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什麼時候會方便？”
“我……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呢？”厲衍瑾反問，“你都有一個星期，沒有來醫院看我了。”
“我……我會來的。”
厲衍瑾卻固執的說道：“你每次來我這裏，都會比上一次待的時間要短。說的話也比上一次的少。現在，已經發展到，乾脆不來了嗎？”
夏初初否認：“我沒有，我會來的，我這兩天是……”
“你不用解釋。其實我只是想，我能看看你，就挺好的。哪怕你站一會兒就走，哪怕你出現的時間只有那麼幾分鐘，但是我看着你，看着鮮活的你在我的面前，我就覺得滿足。”
夏初初握着手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電話，本來就是她爲夏天撥出去的，她和小舅舅之間，無話可說。
更準確一點的來形容的話，是無法再說了。
太多的事情了，太多的感慨和經歷。
愛過，忘過，又重新愛上，結果……想起了全部。
小舅舅現在的心情，夏初初能理解。
就跟當時的她，知道小舅舅失憶了，知道小舅舅把她給忘記了，那樣的痛和絕望。
她當時還得強顏歡笑，還得配合着所有人，不在他面前提起半字過去。
“我知道我說這些話，你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我。你甚至在想着，後悔給夏天撥了這個電話。但初初，我想聽你的聲音，僅此而已。其餘的，我不會提……”
夏初初打斷他的話：“那個，小舅舅，你……你現在，我想，應該好了很多了吧。”
她不想再聽他繼續說下去了。
“可以自己慢慢的走了。”
“那很好。”夏初初說，“夏天很想見你，見健康的你。”
“只有夏天想見我嗎？”厲衍瑾問，“你呢？”
“我……”
夏初初輕咬了一下脣瓣，正在想着要怎麼回答，厲衍瑾的聲音，再次響起。
“初初，不要厭煩我，不要覺得我在打擾你。我已經很剋制了，如果不是藉着夏天打我電話的機會，我還不知道要怎麼解這，相思之苦。”
“……嗯。”
“你知道嗎？”厲衍瑾的聲音不疾不徐，但聽着卻讓夏初初覺得很難受，“初初，我每天晚上閉上眼睛，想的都是你，只有你。”
“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想起了我第一次抱你的時候，想起我強硬的攥着你的手腕，讓你和我在一起，讓你不要逃離我。很多很多，都想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忘記過一次的原因，以前的很多事情，甚至都已經記不太清楚的事情，現在在我的腦海裏，格外的清晰。”
“初初，你知道這種痛苦嗎？我都不敢閉上眼睛，因爲一閉上，想的唸的，都是和你有關的。”
“就算是白天，我拄着柺杖，在樓下散步的時候，我都在想，你要是在我身邊的話，看見我這個沒用的樣子，是會嫌棄我，還是會過來攙扶我。”
夏初初從他一大堆話裏，回過神來，輕輕的問出四個字：“感謝？怨恨？”
“我們已經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了，我對不起你太多，我欠你太多，傷害你也太多。但最後卻在一起了，我該感謝。怨恨的話……是爲什麼，上天要給我們這麼多的波折。”
“小舅舅，可能是人在生病的時候，就會格外的脆弱，所以你纔會想這麼多的。現在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會好起來的。”
“初初，以後，會發生很多的事情。”厲衍瑾說道，“但我希望，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好好的過完這一生。”
她笑了起來：“小舅舅，你太小看我了，現在的我，天塌下來都能頂着，還有什麼事，可以把我擊垮呢？”
其實夏初初心裏明白，小舅舅暗指的，是血緣的事情。
他擔心她知道真相後，會承受不住，會崩潰。
但，她早就知道了。
厲衍瑾低低的嘆氣：“你這麼的獨立自主，我是該慶幸，還是該……心疼呢？”
“心疼”這兩個字，從他的嘴裏一說出來，夏初初的眼眶，忽然就有點溼潤了。
五年了。
這五年來，她是怎麼過的，沒有人能真正的體會到。
她從驕縱變得溫順，從高調變得默默無聞，時間，把小舅舅曾給她慣出來的脾氣，都收回去了。
不僅如此，連她帶刺的棱角，都一一給磨平了。
現在唯一能激起夏初初以前的那個性格的，估計也只有夏天了。
夏初初現在，只覺得自己的生活，是一潭死水。
“該慶幸吧。”夏初初把眼淚給收了回去，“我成長了。”
“可我一開始，和你在一起的初衷，是希望你能永遠的無憂無慮，永遠的在我爲你構築好的溫室裏……”
“但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的，”她又笑了笑，“我現在成長得非常好，就是，如果早一點自己學着成長的話，就不會有現在這麼累和這麼痛了。”
厲衍瑾自責的說道：“……還是我的錯。我再心疼，也不能再把你變回以前的樣子了。”
“我現在挺好。”夏初初回答，“謝謝小舅舅的心疼。時間不早了，你該休息了。”
礙於夏天在旁邊，所以夏初初一直都避諱着康復，醫院，傷之類的字眼。
“你早點睡，初初。”
“嗯，掛了。”
“晚安。”厲衍瑾說，“我知道你的夢裏不會有我，但我閉上眼，腦海裏都是你。”
夏初初垂下眼簾，眼睫輕顫，但卻快速的把電話切斷。
她把手機放回原位，把夏天塞回了被窩裏：“好了，現在你和舅公也講完電話了，安心睡覺。”
“媽咪，你和舅公在說什麼啊，爲什麼我覺得你一副，不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