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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角力(十五)

    千餘越部的馬廄,在夜色中靜靜佇立。這是在營地中劃出的一片頗大的範圍,佔地幾乎有整個營地的一半左右。

    馬廄全是用新砍伐的木料搭就,而鋪設的稻草都是從雲中城直接買來,三兩天就是一換。馬廄全部都有頂蓋,上面覆蓋的也是新鮮稻草,防止馬匹淋雨。

    每日還有族人收拾打掃,看起來比已經破舊的王帳還要整潔乾淨一些。

    草原民族,以馬爲本。特別是騎着上陣的戰馬,花多大功夫照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馬匹尤其是戰馬,是非常嬌貴的動物。休息的地方要乾淨,飲水也要乾淨,要想戰馬有氣力的話必須得喂精料。戰馬還儘量不要栓在一個槽頭,不然這些能上陣,脾氣悍烈的戰馬,互相之間就能撕咬踢打起來。

    這些原因加在一起,就造成了一個佔地如此廣大的巨大馬廄。有限人手在外圍巡視,寨牆警戒,守護王帳之外,根本無法將此間也照應嚴密。

    正常而言,這麼多戰馬,要建立一系列營地,分散餵養。而這一系列營地,又起着互相支撐,互相掩護的作用,等於就是建立一個嚴密的可以屯兵的防禦體系。

    但是千餘越部此刻在雲中之地,就算是恆安鷹揚府因爲種種原因對千餘越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絕不可能縱容他們建立起完善的防禦屯兵體系!

    所以千餘越部只能建立起一個守衛單薄的大營,將幾百匹戰馬都塞在營地裏。真從防禦角度而言,處處都是漏洞。而恆安鷹揚府反正不可能和千餘越部翻臉動手,這些漏洞也就無所謂了。

    而徐樂白天衝擊極深,一眼就看清楚了千餘越部營地大而薄弱。所以才下定決心趁夜再來摸營營救羅敦!

    佔地廣大的馬廄之中,只有幾名馬伕在懶洋洋的巡視,不時給槽裏添水添料。還有十幾名馬伕在草料堆上正呼呼大睡。

    幾百匹毛光水滑的戰馬,拴在槽頭,或者在站着睡覺,或者在槽頭喫着夜草。夜草內加了豆子,就聽見一片細碎的嘎嘣嘎嘣的咀嚼之聲。

    時值秋末,戰馬上膘已經接近尾聲,這幾百匹戰馬都被千餘越部將養得極好,要是捨得拿出去售賣,就是好大一筆財貨。可草原部族,賣給中原的向來是二三流的馬匹,留着自用上陣的,從來都是最頂尖的。

    西斜月色映照之下,徐樂和步離兩人的身影,悄沒聲息的混入了馬廄之中。有些戰馬擡頭看看,打了幾個響鼻,又繼續埋頭槽中。

    一名馬伕在前面懶洋洋的走動着,不時還打一個哈欠。雖說是輪班值守,可誰都知道下半夜比上半夜辛苦,人在這個時候,都是最爲睏倦。更不必說白天還精神緊張的廝殺了一場,現在更是乏得厲害。

    這名馬伕挎着直刀,刀鞘和帶鉤輕輕碰撞有聲。手裏提着一個料袋,不時從裏面捧出一把豆子,加到槽頭。

    這馬伕渾然沒有發現徐樂和步離跟在他的身後,拖着步子一直走到馬廄深處。

    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間單獨的馬廄,一匹神駿白馬正拴在槽頭。這白馬肩高足有五尺,腰窄腿長,肌肉線條明顯,鬃毛修剪得整整齊齊。顧盼之間,竟然有一種馬中王者氣息。

    這正是黑果的坐騎,才三歲口,出生之際,就被牧民認爲是十幾年來未見之神駒。精心餵養長大,也找了最好的馬師調教。腿長善奔,耐力又夠,上陣之際什麼也不畏懼。哪怕是在草原之上,也足可當得龍駒之名!

    可黑果人胖腿短,除了族中大典勉強騎這白駒之外,其他時候都騎着一匹頗爲溫順的母馬。這白駒也頗有傲氣,對駕馭不了自己的黑果也不親近,讓黑果越發的不欣賞這匹精心挑選出來的龍駒。

    此間事了之後,黑果已經打算將這匹龍駒送給突厥貴人了事,不管是執必落落還是執必思力,都對這匹龍駒表示了好感。

    馬伕走近,這龍駒就警惕的擡起頭來。那馬伕從料袋底下,翻出了幾枚熟雞子,都是從雲中城買來的,猶豫一下,扣下一枚,其他的就撒進料槽之內。白馬頓了一下,這才低頭吃了起來。

    馬伕低笑一聲:“你是祖宗!這次一口氣買了幾百枚雞子,夠你喫到去突厥人那兒的了!我也算跟着你沾點光!”

    一邊說着,一邊就把扣下那枚雞子塞進嘴裏,沒嚼幾口就嚥下肚去。下半夜值守辛苦,這點宵夜就算小小彌補一點。還得找水漱漱口,省得被其他人發現自己監守自盜。

    馬伕正東張西望的準備找水之際,身後突然竄過一個人影,舉掌就在他咽喉部位一擊。這馬伕按着喉結,荷荷喘息,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滿臉漲得通紅的慢慢軟倒。

    而更有一個嬌小身影接着搶了過來,月色下已經亮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在他咽喉部位就是一抹!

    鮮血噴濺而出,灑在周圍草料堆上。這名馬伕軟倒在地,再也掙扎不起。

    擊打馬伕咽喉的正是徐樂,而搶出來給予致命一擊的正是步離!

    月色下徐樂看了一眼步離,這小狼女還是那副嬌小柔弱的模樣,但是殺人之際,乾脆利落!

    臨陣衝殺,徐樂出手也果斷狠辣,此刻就想打暈了事,反正馬上營中也要大亂起來,誤不了什麼事。沒想到步離比自己乾脆了許多!

    不過人死了,也就算了,徐樂反正也不是那種假慈悲之人,這次離開神武,手上已經有了好些條人命,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還會有更多的血腥。

    亂世當中,想要掙扎而前,這都是免不了的命運。

    馬伕倒下,血腥氣散出,馬廄中的戰馬都開始騷動起來,徐樂摘下馬伕身上直刀,朝着步離微微示意一下。

    步離點點頭,摸出身上帶着的火刀火石,一轉身就潛入黑暗當中,準備開始縱火。這小狼女,殺人放火之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賦,做得再麻利不過。

    徐樂抽出直刀,翻身而入白駒所在馬槽之中。那白駒已經擡起頭來,看着徐樂,噴着鼻息,蹄子刨動地面,一副戒備模樣。

    徐敢給徐樂的那匹紅駒,已經算得神駿了。但是比之這匹白駒,還是差得不少。但爲邊地男兒,哪有不愛馬的道理。徐樂看着這匹白駒,簡直兩眼放光。但一時還未動作,只是和這匹白駒對視着。

    馬廄中馬羣騷動之聲越來越大,有的還嘶鳴起來。馬伕們被驚動,巡視的馬伕在馬廄中亂竄安撫,睡在草料上的馬伕翻身而起,揉着眼睛咒罵。就在這個時候,一點火光升起,接着又是一點,轉眼間就是五六簇。

    戰馬的慘嘶聲響動,接着這五六點火光就動了起來,在馬廄中到處亂竄!

    步離點燃的不是草料堆,而是點燃了這些戰馬的尾巴,更鬆開繮繩,讓它們到處亂撞!

    戰馬慘嘶之聲,撕破夜空,終於將整個千餘越大營都驚動起來。

    徐樂突然一個騰身,白駒未曾反應過來就翻身而上,一刀斬斷了繮繩,白馬揚首奮蹄,想將徐樂掀下來。徐樂一巴掌就打在白駒兩耳之間,打得白駒馬首一沉,接着一扯繮繩,指向王帳方向,直刀平過來一敲馬股。

    “跟着我去鬧一場罷!”

    白駒嘶鳴之聲如龍,騰躍而起,翻出馬廄,就撞向王帳所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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