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徐樂 >第三百七十六章南下(八十五)
    一場軍議之後,王仲通總算是換下了一身甲冑,癱在榻上,只是呼茶喚飲子,好一陣纔算是緩過來。

    這披甲參與軍議兩個多時辰,實在是耗盡了王仲通的精力。休息了好大一陣,還是懶懶的不大提得起精神。

    這休憩之所在衙署之內,作爲世子,這裏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不過王仲通嫌棄在父親身邊不自在,難得出現在此間。在城外城中,王仲通都設了自家的莊苑別業。這個時代,但爲世家子,但爲貴官。想經營點家當來實在是容易得超乎人們的想象。特別在這樣邊地所在,小吏即可覆家,何況郡公之子?只要走馬一圈,看中哪家的產業,直接遣人釘封了就是,無人敢

    於計較。只是大多數世家還是自矜家名,也早已產業豐厚,自家祖傳的山林水澤莊苑纔是真正貴盛世家氣象,那些爲世家後喫相太難看的,多半要被同輩嘲笑爲暴發戶。王仲通到得這馬邑郡,窮鄉僻壤所在,日子難熬得很。實在顧不得太原王家的家風了,好生經營了一番,這纔算是有幾處勉強說得過去的安樂窩。一旦外面別業設好,就少來衙署內歇宿了。今日實在是累得厲害了,纔來到此間。撥在此間伺候的十餘名下人,久矣不見世子,一時間照應得也難以如人心意,要茶不熱,要飲子材料不全。放在平日王仲通早已拂袖而去,但是今日,王仲通的世子脾氣,卻半點

    也無。

    終於議定準備對劉武周動兵,這自然是大事。王仲通盼着父親做出此決斷,不知道盼了多久!

    結果父親要不只是用糧食卡着劉武周,要不說動突厥執必部南下,要不乾脆就開門揖盜,引河東兵入馬邑。

    這些法子,只是和劉武週週旋罷了,只會讓劉武週一直苟延殘喘下去。哪如直接打上門去,迫得劉武周馬前歸降來得乾脆爽快?

    王仲通實在在這荒僻的馬邑郡呆得太久了,夢中都是長安洛陽氣象,實在是多一天也不願意在這苦寒粗鄙之地呆下去了!

    父親做出了這般決斷,自然是喜事。但有幾樁事情,還是讓王仲通心神不寧。

    首要之事,自然就是對王則那孤兒的重用!這個堂弟,又被父親帶在身邊,統領最爲要緊的中軍,並有提舉馬邑越騎之重權。如此重用,讓王仲通聽到父親如此安排,差點一口血就吐出來!

    那王則還一臉平靜的只是拱手領命,彷彿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緊接着就是對他這位世子的安排。居然讓他留守善陽城,以爲後勁接應。要不是身上甲冑太重,一時間王仲通差點就跳起來!其實真正出兵放馬,冰天雪地北上與劉武週一決,王仲通並不情願。這差遣,實在是太過辛苦了。在他看來,不過遣一上將,劉武周自然授首。他們王家父子一起上陣,那豈不是太擡高了劉武周那個村夫

    ?

    可阿父攜王則在身邊,而留自家在善陽,這卻讓王仲通不服,寧願自家去喫這一番辛苦,參贊軍務,領馬邑越騎將劉武周擒來,送於阿父面前!

    可軍議之中,王仁恭面沉如水,主帥氣度,展露無遺。哪怕如王仲通,這個時候都不敢提一句辯駁之詞!

    另一樁事,就是那李家二郎。不僅掃了他的面子,硬闖入軍議之所。而阿父也要將他帶在身邊,北上與劉武周戰。

    這不是讓李家二郎把馬邑內情,還有軍中虛實,全都摸清楚了麼?這將來要是去對付唐國公的話,這不是平白要多花不少氣力?

    王仲通退下來後,就一直這般悶悶不樂。但別看他作爲王家世子,在馬邑郡囂張跋扈。真讓他到王仁恭面前鬧去,卻還有些不大提得起勇氣來。可是就這般忍下去,讓王仲通心裏總是鬱悶難言。

    正左右爲難之際,一名僕役匆匆而入,低聲對王仲通道:“世子,郡公有召。”

    王仲通頓時翻身而起,也不要下人引路,一路小跑,直奔王仁恭經常居停的二層小樓而去。身上疲累,一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叮咚叮咚直跑上二樓,動作之快,讓值守的親衛都看傻了眼。

    到得二層小樓門口,王仲通平了平氣息,這才恭聲道:“阿父,孩兒到了。”

    小樓之內,傳來王仁恭的聲音:“進來吧。”

    王仲通躡着腳步而入,就見王仁恭未曾卸掉身上甲冑,負手站在小樓窗邊。卻已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

    本來被召喚而來,王仲通準備了一肚皮的話要傾瀉而出,但看到父親身形,不知道爲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囁嚅一聲:“阿父。”

    王仁恭並不回頭,只是淡淡一句:“爲阿則之事,還有怨氣?”

    附和這句話,王仲通不敢。但爲王家世子,也自有傲氣在,搖頭否認王仲通也是不願,只能沉默不語。

    王仁恭仍不回頭,輕聲道:“你是嫡長,流的是太原王家最純正的血,可明白了?”

    王仲通精神一振,恭聲道:“孩兒明白了。”

    雖然王仁恭未曾明白說什麼,但提及血脈,王仲通就有了信心。太原王家傳承數百年,最爲自傲的就是血脈,最爲看重的,同樣也是血脈!

    膽子一壯,王仲通就忍不住道:“李家二郎………”

    王仁恭哼了一聲:“你對李家二郎如何看?”

    王仲通嘿了一聲,沉吟少頃:“不類世家子。”

    王仁恭嗤的一聲:“哪裏不類了?”

    王仲通想想,搖搖頭:“只是感覺,要說什麼,一時還說不上來。”王仁恭又是嗤的一聲:“頗爲少年英武啊………建成有弟如此,當得頭痛了。李淵也該頭痛了,也罷也罷,某就爲李家除此後患罷!先平劉武周,再吞了這三千河東兵,到時候驟然而南,李淵當以爲有兵屯

    於平陽,後顧無憂,該西進長安去了,我就搗他的晉陽!”

    王仲通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父親將李世民帶在身邊,就是爲了到時候一口連皮帶骨的將他全部吞下!王仁恭轉過身來,目光如劍,逼視王仲通:“別以爲留守善陽就輕鬆了,要寬平陽河東兵之心,要隔絕他們與李家二郎的消息通傳。到時候等某回師,將他們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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