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徐樂 >第四百六十六章殺王(五十五)
    南商關前,大隊人馬,已經從寨中開了出來。

    這一隊隊人馬,俱都是馬邑越騎,足有三四百騎之多。這些馬邑越騎,將關前綿延的鹿砦挑出一條可容四騎並行的道路。

    這些馬邑越騎在挑開鹿砦之後,只留下三四十騎停在在通路之處,其餘人馬盡數加入關前軍寨。而關前軍寨中守軍也盡數調動起來,半在寨外,半在寨內。

    寨外守軍,匆忙搭建了一道胸牆,中間留出供騎兵衝擊的缺口。而他們後面頭頂之上,就是在寨牆上密佈的守軍。

    寨內寨外,守軍全都持強弓硬弩,並無長短搏殺兵刃。萬一恆安兵不是真心降順,而是突然攻寨,他們就會拋灑出一輪又一輪的箭雨,而突破箭雨的恆安兵,則由馬邑越騎反擊!

    這與閉寨死守的態勢不同,這是一個拼人命的防禦方式。也許軍寨會被恆安兵淹沒,但是這樣的防禦態勢,會在最短時間內帶給恆安兵最大的殺傷。以兩處軍寨數百守軍的性命,儘快的挫動恆安兵的銳氣,然後南商關中馬邑越騎再以主力反擊,就有可能將恆安兵覆滅在南商關前!

    正常而言,守軍是不會用這種半進攻性的拼命態勢的。有防禦體系可以依託,節省使用兵力,隨時注意修補破損的防禦工事,這纔是正常守城戰的打法。而這個時代的軍隊,哪怕精銳如馬邑郡的邊軍,一下就拼掉幾百條人命,統帥軍將輕易也不會下達這樣的軍令。

    一場守城戰,攻守兩方打上幾個月是常見的事情。而馬邑鷹揚兵向來忌憚恆安鷹揚兵野戰之能,也輕易不擺出依城野戰的架勢。且馬邑鷹揚府態勢主動,也有糧秣,憑什麼還要和劉武周這支窮橫窮橫的兵馬拼人命?

    今日如此做派,就是用以震懾前來請降的恆安兵。若是敢於首鼠兩端,趁勢襲城,則馬邑鷹揚府上下,將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縱然馬邑鷹揚府可能元氣大傷,而恆安鷹揚府也別想再生離南商關前!

    在通道入口處,迎接劉武周大隊的,正是王則。

    引數十騎,接應數千恆安兵入南商關,一旦有變,王則這性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可王則立馬數十騎之前,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麼變化來。只是左顧右盼,看着兩邊軍寨擺出的陣勢。

    馬邑諸將對王家子弟向來是瞧不大上的,王仁恭的繼承人王仲通,更是被私下裏認爲是個廢物。只有王則,才爲馬邑諸將高看一眼,認爲他如果不是王家子弟,在邊軍當中,說不定也能混出個模樣來。

    南商關中,十幾麪皮鼓並列在關牆之上,隆隆敲動。擊鼓之士,俱都是王仁恭錦衣家將中挑選出來的高大雄猛之士,猶自冰寒徹骨的天氣中,這些家將赤着上身,身上還塗抹了油脂,肌肉賁突,狠狠敲打着鼙鼓。

    鼓聲震盪,連關牆都隨着微微顫抖。這一聲聲鼙鼓,也是在催促猶自蝟集在道中的恆安鷹揚府上下。

    時至今日,已是絕境,早早束手解兵,俯首請降!

    鼓聲之中,王則微微眯起了眼睛,將內心的激盪全都掩藏在無表情的面孔之下。

    叔父想要的太多了…………

    今日既要殺了劉武周,還要收降恆安鷹揚府精銳,更要看住那些心思不一的馬邑諸將,甚或還要一舉將李家二郎除掉!

    如此大事,心不能一,萬一有個什麼差池…………

    王則微微搖頭,不再繼續想下去了。

    也許是叔父覺得時間太緊迫了罷…………屈居在這馬邑郡中,和劉武周這樣一個鄉間土豪糾纏太久,而中原大地,已經是風起雲涌,羣雄分立。若是再遷延下去,只怕太原王家,就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再也沒有復興之日!

    所以叔父,纔會如此罷?

    事已至此,多想也已經無用。身爲王家子弟,只有竭盡所能,助叔父功成!

    雖然王仁恭總是暗示自己,將來王家家主之位,很有可能傳給他。但王則從來沒有這般奢望。

    太原王家數百年曆史,家族內部各種關係已經盤根錯節,王仲通名分地位早定,更有外家扶持,還有那麼多親戚在。怎麼可能讓他一個無父無母之人接過王家世子之位?

    但收服了恆安鷹揚兵之後,就可以壓服馬邑諸將,那時候王仁恭麾下,當有兩萬精銳邊軍!這些軍馬,還是要交給王家子弟來統帶的,而王家子弟當中,誰又能和他爭競這領兵的資格?

    有數千精銳邊軍在手,如此紛亂的天下,他未必不能開闢出一個王家別宗的局面!

    只要今日輔佐叔父功成!

    馳道之中,滿是捲起的煙塵。數萬軍民動作起來,動靜極大。這些煙塵雪塵瀰漫而起,百餘步之外,就難以分辨對面動靜。

    王則忍不住握緊了手中佩劍,而身後幾十名馬邑越騎,呼吸也開始粗重了起來。

    煙塵雪塵之中,一面旗號驟然顯現。

    接着就是大隊鐵甲之士,緩緩而至。

    旗號之下,劉武周披着弊舊的大氅,神色平靜,端坐馬背之上。身周將領簇擁。將領之後,是恆安甲騎。恆安甲騎之後,又是步卒。

    幾千恆安精兵出現在面前,縱然是請降之勢,也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王則坐騎,忍不住都低低而鳴。幾十名馬邑越騎,微微騷動。兩側軍寨內外,那麼多的馬邑射士,弓弦弩弦,都已然絞緊,無數箭簇,只反射出一道道的寒光!

    只要恆安兵稍稍呼喊一聲,甚或加快一點前行的速度,這箭雨,說不定就要潑灑而出!

    而數千恆安兵,只是穩穩前進,隨着他們沉穩的腳步,煙塵捲動而起,向南商關而來。

    劉武周坐在馬背上,有若一尊雕塑。

    在距離王則還有七八十步的距離之際,王則終於忍不住大呼一聲:“止步!”

    在王則本來的盤算中,是要將劉武周放到五十步以內的!

    馬背上劉武周溫和一笑:“這就止步,某如何向王郡公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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