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徐樂 >第六百零一章雄都(四十四)
    提起前塵往事,李淵的目光明顯變得柔和,說話得語氣也和剛纔大不相同,此刻的李淵不再是執掌千萬人生死挾天子以令諸候的唐國公,而是一位與愛子閒話家常追憶故

    人的仁厚長者。“當年的衛郎君與如今的徐樂不管是相貌還是脾性都甚爲相似,乃至我初見徐樂時幾乎認錯了人,以爲是故友死而復生前來探望。那時的衛郎君亦是少年英武神勇無雙,放眼天下難逢敵手。若非其成親太早,先帝都想招他爲婿!其縱馬長安練兵演武之時,城中大家閨秀豪門貴女便千方百計請託人情尋個好地方,只求能一睹衛郎君的雄姿。比起當年看殺衛玠、擲果潘郎也相去不遠。先帝下旨以衛郎君總領東宮禁衛時,大家都在想日後太子登基衛郎君爲執金吾時,該是何等風光。說句不怕人笑話的,爲父當

    時還有些羨慕衛郎君,恨不得與他換個位置。”李世民雖未親見,可是聽父親描述,也能想到當時的徐衛是何等風光。再把那演武之人的樣子換成徐樂,心中更覺熱血沸騰,自己日後成就大事,定要讓徐樂也這般風光

    纔對得起彼此交情!這時只聽李淵繼續說道:“可是徐衛的脾性也如同徐樂一般鋒芒畢露分毫不讓,以至於樹敵無數。有多少人愛他,便有多少人恨他。爲父當年也曾幾次相勸,要他懂得收斂鋒芒,可是衛郎君自恃勇武絕倫,並不把他人如何看待放在心上。他當時的言語也是,誰若不服便只管來比並,大家手下見高低。你且聽聽看,這等言語是不是像極了徐樂?爲父當年也和你一樣,對衛郎君百般維護,哪怕明知道他所行多有狂悖之處,也念在交情份上不便干涉,不知多少次出頭爲他求情緩頰。自以爲皇恩浩蕩,爲父也有幾分薄面,就算天大的災禍,也能爲他擔待。直到……那晚橫禍天降,爲父才確信人力敵不得天數!人若是肆意妄爲獲罪於天,也慢說隴西李家,便是萬歲也擔待不下來!說到底就是衛郎君行事太過張狂,最終觸怒了上蒼以至遭此不幸。當年若是我多勸他幾句,又怎會鬧出那場禍事?說到底爲父爲了朋友反倒是害了朋友,乃至於追悔莫及

    ,你不要走爲父的老路纔是!”說到這裏,李淵話語裏的溫情盡失殺意瀰漫,李世民甚至能從中聽出刀劍交鳴。父親這番話絕非無的放矢,也不是虛言恫嚇!而是警告自己樂郎君始終如此,必然要重蹈

    徐衛覆轍!哪怕自己以父子之情以及徐樂赫赫戰功擔保,也難以阻止此事發生!只是不知這到底是父親的意思,還是其他人的想法?李淵的語氣重又緩和了一些:“若是一個竇大郎倒也算不了什麼,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姨丈。就算不和他講道理,直接責罵一通,再罰他禁足半年,那畜生也無話可說。可是你可知,這兩日有多少人告徐樂的狀?告狀之人又是誰?即便是爲父,也不能逆所有人的心意。徐樂武藝再高,玄甲騎再如何能戰,也不能把這些人斬盡殺絕。否

    則我們和江都那位,又有什麼分別?”“孩兒明白大人的意思,可是如今天下未定,正是豪傑用武之時。大人只顧念世家的心意,不管武人的體面,也不是個辦法。雖然我們得了長安,可是面前還有無數堅城雄

    關,更有無數精兵猛將要去應付。倘若沒有樂郎君和他的玄甲騎,孩兒不知又該如何取勝?”李淵冷哼一聲:“你這話只好對爲父說,離開這裏便不可再提。否則臨陣之時,衆人作壁上觀只看玄甲騎手段,難道我們就靠這幾百甲騎爭奪天下?再說爲父也沒說過此番

    要治徐樂的罪!倘若我真想斬殺徐樂,那百十人又濟得什麼事?”

    李世民雖受訓斥,但是聽父親語氣,反倒是變得高興起來:“大人的意思是說,願意放過徐樂一次?”“爲父說過,我與衛郎君的交情不輸於你和徐樂。如今徐家只剩這一點血脈,難道爲父不想保全?正如你所說,如今天下羣雄並起正要豪傑用武,有這個由頭在,保下阿樂

    總是容易一些。不過這件事也不能這麼不了了之,那樣就不是保他而是害他。”

    “那大人的意思是?”

    “且讓他去避避風頭,等到風平浪靜再回來領兵不遲。”李世民聞言也覺得這般安排處置乃是當下最好的結果,畢竟此番對方有備而來,以排山倒海之勢攻訐徐樂,參與之人想必位高權重,其中說不定還有不少軍中宿將或是重

    臣。這些人一起反對徐樂,就算強行讓樂郎君掌兵,也難免被多方掣肘。何況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是故意與人爲敵,足以讓某人寸步難行。比起正面的刀槍劍戟,背後的冷箭匕首無疑更加致命。把徐樂放到那種環境下等於把他放在火

    上烤,對徐樂來說確實不是什麼好結果。

    暫且放下兵權也沒什麼不妥,反正玄甲騎等同於徐樂部曲,換一個人進去根本呼喝不動,父親也不會那麼安排。肯定是讓自己爲玄甲騎軍主,再革除徐樂將軍號便是。到時候玄甲騎在自己手裏,怎麼做事還不是自己說了算?依舊是事事讓徐樂做主,自己掛個銜頭頂在前面,堵住其他人的嘴也就是了。至於那將軍名爵徐樂本來就不放在

    心裏,有沒有也沒什麼區別,再說靠他的武藝本領,想要拿回將軍號也就是指顧間事絲毫不爲難。

    生怕夜長夢多再生波折,李世民立刻說道:“大人明見!孩兒也以爲這樣處置最好不過,只是要爲難大人,與那些人好生周旋。”“我與衛郎君交情莫逆,爲了故人之後受些非難也算不了什麼。爲父原本擔心你一時難以想通,既然你也這般說,就最好不過了。玄甲騎的兵馬日後就由你來統率,憑藉你的本領以及與徐樂的交情,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怨言。至於阿樂……他留在長安也是不大好。不管是竇奉節還是那些房子被燒的百姓,都對他充滿怨懟。哪個鬧起來,都是一

    場是非。倘若他再打了誰,只怕連我都不好爲其開脫。”

    “大人是讓樂郎君回晉陽?”李淵搖頭道:“爲父又沒糊塗,哪能那麼安排?元吉什麼脾性,爲父清楚的很,把阿樂和他放在一起,遲早會出事。再說執必家那小畜生也在晉陽,爲父還要留着他和執必

    部交涉,總不能讓阿樂找機會砍了他的腦袋。爲父給阿樂想得去處乃是……江都!”

    李世民萬沒想到,從父親口內會說出江都兩字,他先是一愣,隨後又有些詫異地看着父親,完全不明白父親此時的心思。、李世民相信父親不是糊塗人,可是這樣的安排簡直全無道理。楊廣現如今坐鎮江都,麾下數萬驍果更是大隋官兵最後的精華所在。哪怕楊家天下現如今已如風中殘燭不知

    幾時就會熄滅,但不管是誰都不敢輕視這縷殘陽餘暉。包括李淵自己在內,怕是也沒哪路豪傑自信可以接下這支人馬捨命一擊。之前楊廣就對李家百般防範,如今李淵正式起兵攻取長安擁立楊侑爲帝,對楊廣來說自然就是亂臣賊子。徐樂爲李家立下這麼一番功勞,楊廣又怎會不知其名?把他派到

    江都,和讓他送死有什麼區別?李淵說道:“蒲山公率領瓦崗軍攻打洛陽,雖然勝負未分,但是想想也知,豎子楊侗如何是其敵手?瓦崗軍已經得了天下糧倉,若是再席捲中原,於我李家大爲不利。這兩

    日我與玄公商議,都覺得理應先滅瓦崗再破江都。”

    李世民也知,這兩天父親沒理會徐樂,固然是刻意保全裝聾作啞,也是因爲瓦崗軍的威脅迫在眉睫騰不出手腳。比起玄甲騎那百多人,顯然是十數萬瓦崗軍的威脅更大。爭奪天下之初,誰也沒看好這支綠林豪強組成的隊伍,現如今大家卻都在擔心,這天下會不會最終落入盜跖手中。父親先瓦崗後江都的戰略李世民雙手贊成,可是他還是

    搞不明白,這個戰略和讓徐樂去江都之間有什麼關係。“瓦崗軍勢頭正盛,哪怕是我軍要對付他,也要拿出渾身解數,無暇分心他顧。倘若此時江都那位下旨討伐,我們的處境便有些不妙。爲防這等事,唯有先下手爲強,遣密

    使賁書前往與楊廣議和。”

    “議和?”“正是。我等固然不願與楊廣廝殺,楊廣手下只剩那點本錢,多半也不想和我們拼個同歸於盡。某與楊廣相約,集中兵馬攻滅瓦崗解洛陽之圍,換他宣詔天下,以潼關爲界與我等對分天下,今後南北兩朝廷共治。此事若成,瓦崗賊旦夕可破,我父子隱忍多年所圖之事,也可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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