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徐樂 >第六百六十五章盛唐風華(三十四)
    “大郎所慮之事,其實算不得什麼。”劉文靜一子落下,語氣平緩溫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雖說劉家祖上不曾出現過謝安那等大才盤盤的雄傑,未曾有過舉重若輕談笑

    破敵的輝煌往事。但身爲世家子,自幼受的便是這方面栽培雍容氣派故弄玄虛本就是看家手段,何況他心中確有成案,是以表現得更爲從容。“鸚鵡洲向來是匪賊巢穴,盜賊之間彼此攻伐,官軍與賊黨交戰,這些都是常有之事。此番隋軍攻打鸚鵡洲,剿滅了一羣賊盜,算不上什麼要緊的軍情。如今蒲山公引瓦崗軍攻打洛陽,與隋軍廝殺正緊,兩下幾番交手勝負難分。關中之地也有些不識天命的愚人依舊不肯歸順,還有突厥的那位可汗如今也很不安分。聽說他的使者近來頻繁往來馬邑,與那位劉鷹擊往來甚密,甚至有傳言說劉鷹擊可能歸順突厥受始畢可汗冊封。倘若此事爲真,晉陽也難以安穩。這些事關係重大不容大意,主公貴人事忙,怎會

    顧得上千裏之外的一夥賊盜死活?”李建成長嘆一聲:“我請肇仁前來,是想聽幾句實話,這些言語便不必說了。你我之間推心置腹,某所慮之事肇仁一清二楚,又何必用這些言語搪塞?這件事大人遲早會知

    道,縱然眼下顧不上理會,將來也要有個說法,否則二郎和裴叔叔那裏都不好辦。事情遲早會發作,還是得早想個處置之策纔是。”他也知道劉文靜所說不無道理,就眼下的長安而言,鸚鵡洲所發生的事確實算不了什麼。李家起兵之時,已將天下視爲囊中之物,尤其在成功奪取長安之後,更是認定從

    此天下無敵再無敵手。李建成、竇奉節等人之所以敢對徐樂動手,也是因爲有着足夠的把握可以控制局勢。只是沒想到亂世不比尋常,時局變化之快往往讓人想象不到。瓦崗軍攻打洛陽的戰鬥與李建成等人的想象大爲不同,能征善戰的瓦崗健兒雖然在沙場一度得利,卻始終未

    能攻破洛陽城牆。本該疲敝不堪的內地鷹揚府,在楊桐坐鎮王世充指揮之下,居然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生生把瓦崗軍擋在洛陽城外讓其進退不得。受到洛陽戰事的影響,原本理應望風而降的關中鷹揚軍將也漸漸變得硬氣,有些城池降而復叛,還有些守將則據城而守寧死不降,擺出和李家決一死戰的姿態,讓李家父

    子大感頭痛。除此之外,劉武周對突厥態度的變化,也是個巨大威脅。李家根本沒把鄉間土豪出身的劉武周看作對頭,哪怕他完成了恆安、馬邑兩府鷹揚的兼併,在李淵眼中依舊是個邊地老卒不值一提。只要自己動動手指,就能把劉武周和

    他的人馬碾碎。以李家眼下的財勢,對付一羣連口糧都難以自給的窮軍漢,本應是手到擒來。可萬沒想到,劉武周居然向突厥輸誠。要知恆安、馬邑這些邊地鷹揚兵本就是爲了防範突厥而存在,突厥年年寇邊,這些兵馬年年與其廝殺。彼此之間死在對方手上的人

    難以計算,雙方算得上血海深仇。見面之後便是不死不休,沒有什麼迴旋餘地。劉武周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頂着部下唾罵乃至譁變的風險和那位金狼王始畢可汗搭上了關係,彼此之間使者往來不絕。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接受始畢可汗的冊封,成

    爲金狼旗下一方諸侯。其如此行徑會留下何等罵名姑且不論,單說此事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百萬突厥狼騎隨時可能破關南下掃蕩中原。原本馬邑、恆安是晉陽門戶,兩地邊軍爲晉陽防範北方禍患。現在門戶已失,原本的護衛倒戈相向,晉陽就得直面突厥兵鋒。別忘了如今晉陽城內還關着執必家的少主,更別說晉陽宮中還堆積着如山財貨,突厥如果進關,勢

    必不會放過晉陽城。除此之外,金城校尉薛舉不久之前舉旗造反,自號西楚霸王,以“秦興”爲年號,招附羣盜攻佔城池,兵鋒銳不可當。也是李家不能小看的一個對手。亂世中最怕的就是不

    知何時何地就會出現一位出類拔萃的豪傑,每一位豪傑的出現,都會給天下帶來變數,而變數越多,對李家就越不利。如今李家的局勢就像是棋盤上的佈局,表面看和楊廣形成對峙彼此難分勝負,稍有不慎就可能迅速瓦解滿盤皆輸。在這種情況下,李淵確實未必分得出精神去管鸚鵡洲的

    事,李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自起紛爭。但只要徐樂回來,這件事依舊會被鬧起來,乃至成爲一場大亂的根源。李建成可以不怕徐樂也可以不怕李世民,但是他不可能不怕自己的父親。他相信不管自己惹出何等禍事,父親會予以包庇,可是一旦事情鬧大乃至傳播開來,李淵爲了安撫衆將也好爲了給故人之後一個交待也罷,都會對自己加以懲戒。李世民如今正帶着玄甲騎去四處攻打那些不肯歸附的城池,很是立下了一些戰功,就連赫赫有名的老將

    屈突通亦歸降在他馬前。有這麼個虎視眈眈的兄弟在,自己些許小過就可能導致與帝王寶座失之交臂,他又怎能大意?又怎敢大意?且不說徐樂神勇過人自己萬不是對手,就是李世民帶着玄甲騎討公道,自己怕是也難免要在人前丟醜成爲家中笑柄。是以劉文靜的這番安撫言語在李建成看來,不但於事無補,而且連誠意都沒有。若不是如今有求於人,加上自己手

    下沒人可用,只怕李建成當場就要發作。

    劉文靜卻微微一笑,看似隨意地落下一子,隨後指向棋盤:“大郎請看,這一子落下,棋局可有變化?”李建成耐着性子看了片刻,隨後皺起眉峯:“肇仁這一子當下看似是隨意手,然則若是讓其與肇仁那爿棋子連成一線,便成了可以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某如今方寸以亂,

    怕是解不開肇仁這記妙手。”

    劉文靜依舊指着那枚棋子說道:“倘若這枚棋子不曾落下,又或者突然不見蹤跡,又當如何?”“不見蹤跡?”李建成一愣,隨後陷入沉思。他終究不是個愚人,知道劉文靜這個時候不會故意拿自己尋開心。他所指的是棋子,說得則是徐樂。這個人確實像是從天而降

    一般,從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如今竟然變成了李家的股肱重臣,甚至可能影響戰場勝負。用他比喻棋子,倒也算得上恰如其分。可是……

    他搖搖頭:“這枚棋子如今已經落下,某可沒這個本事讓它從棋盤上不見。”“這個本事大郎沒有,其他人卻未必沒有。大郎只要如此輕輕一推,這枚棋子便……”說話間劉文靜將手指放到棋子上微一用力,這枚精製的玉石棋子便從棋盤上飛出落於地

    面木板之上,發出一聲脆響。

    李建成連忙道:“肇仁此時就不必打機鋒了,有什麼話只管明言就是。”“這並非什麼機鋒,而是眼下長安的時局。大郎你本該看得清楚,只不過最近被這些小事迷了心智,以至於未曾看出這裏面的關竅。大郎請想,如今主公最在意之事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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