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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一章 逼迫(四十)

    寒風勁吹,彤雲低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夜裏山風越來越緊,裹着雪花在夜空中狂亂飛舞。

    山風的呼嘯聲有若鬼哭,拉出長長的嘯音,似乎能刺入每個人心裏去。

    邊地冬日自然環境的酷烈,非身臨其境,讓人難以想象。而偏生在這個冬日之中,突厥執必部,劉武周恆安鷹揚府,王仁恭馬邑鷹揚府,河東李世民,各方勢力交織在一起,就要在這個酷烈冬日中,爭出個馬邑郡的最終勝利者出來!

    徐樂的玄甲騎也側身其中,雖然是一支在大人物看來還過於微不足道的力量,但在這個夜裏,卻想用自己的力量,攪動這個已經亂成一團的大局!

    在離壬午寨約有兩裏多路的一處山背之處,幾十名玄甲騎正在整裝待發。

    這幾十名騎士,都是從玄甲營和梁海特營中選出來的。自家稱呼,都是玄甲騎。徐樂帶出來的老底子不用說了,就是他們打響了玄甲騎這個名號,從來也以此軍號而自豪。而梁海特營中戰士,也很快就自稱玄甲騎。因爲在神武,在善陽,打出威風,震動馬邑的是玄甲騎這三個字!

    就算是九姓部族出身的直爽草原漢子,也是有虛榮心的啊………

    這幾十騎都卸下了身上的札甲,換上了布甲。所謂布甲很簡單,就是幾層厚厚的土布,縫在一起,然後反覆捶打。然後再疊加上土布,如此反覆。上好的布甲能疊出七八層來。不論是弓矢還是刀劍,都有一定的防護力。雖然比不上札甲,但是這山地步戰,卻輕便太多,而且還能起到一定保暖禦寒的作用。

    這些布甲,都是梁亥特部的家當,千辛萬苦一路帶出來的。在山間冬日,捕獵雪狐,或者守山而戰,需要的就是這種東西。北上爲先鋒,要守軍寨甚而要奪軍寨,這些布甲都被翻出來隨軍攜帶。

    在梁亥特部戰士的幫助下,所有人都穿上了布甲,袖口褲腳,全部用布條綁緊。各色兵刃佩戴在身上,反覆跳動,沒有一絲晃動,這纔算是合格。每個人腳下都穿着用草絮在裏面的長靴,靴子外面捆上了防滑的鐵爪。

    除了防護兵刃之外,還有人攜帶了縱火的火種,用來攀爬的鐵爪繩索,各色器物齊備。基本都是梁亥特部準備出來的。這部落戰士,百年來在山間奔走,雖然臨陣衝擊本事不如徐家閭那些老徐敢教導出來的兒郎,但是一個個都是一流的山地步戰好手!

    數十健兒,互相幫助,扎束整齊。那些梁亥特部戰士又用隨身帶着的小罐子裏挖出黑黑的油泥,互相幫助塗抹在臉上手上。這種油脂,不僅可抵禦撲面寒風,還能起着一定隱蔽僞裝的作用,也算是梁亥特部這百年來積累下來的祕方之一吧。

    韓約挖出一大塊油泥,捧過來要給徐樂塗上。也換了一身布甲的徐樂皺眉揮手讓他閃開,讓一個男人在自己臉上又塗又抹,徐樂着實有些不習慣。

    正準備自己動手之際,就見小布離走過來,也捧着一塊油泥。什麼話也不說,就抿着嘴踮起腳要給徐樂塗上。

    徐樂後仰閃避,小步離緊跟着就迫前一步。這樣連退兩步,徐樂無奈站定,任步離給自己塗得滿臉都是。

    夜色之中,步離面孔依稀可辨。小臉雖然塗的黑黑的,但是大眼睛仍然藍得如海一般。若天上繁星能見,那星光只怕會全部倒映在這雙眸子裏面。

    步離從來就是這樣,話極其少,只是跟在身邊,存在感薄弱,行動之間腳步聲幾乎都聽不見。但是當年羅敦不管去什麼危險地方,現在徐樂不管要闖何等樣的刀山火海,回首之際,這小狼女總在身後。

    看着徐樂僵直着身子任步離在他臉上塗抹着油脂,韓約嘆了口氣,將手上油脂在臉上又塗了一層。

    樂郎君也該有個後了………不然徐家豈不是斷了香菸。不過這小狼女是樂郎君良配麼?

    韓約雙眉緊鎖,在這就要臨戰之際,非常認真的思考着這個問題。

    在另一旁,曹無歲,全金梁兩人並肩站立,身後是幾十名恆安甲騎。這些甲騎都全副武裝,牽着雙馬三馬,充當徐樂這一隊人的馬樁子,以爲徐樂的接應。

    雖然和徐樂極其不對付,但是徐樂一旦發出軍令,全金梁還是無奈跟隨。看着這幾十名玄甲騎就這樣鎮定自若的準備隨着徐樂去捅馬蜂窩,恆安甲騎上下,忍不住還是佩服。

    徐樂膽大包天,什麼樣的敵人都不放在眼裏,這自然是不必說了。麾下這些兒郎,也是真正的效死之士!怪不得在神武在善陽能打出那般戰績出來!

    曹無歲將衆人帶到此間,更指明瞭幾條通往壬午寨的隱蔽路徑。責任已了,和全金梁都留在後面。現下也凍得夠嗆,隨身皮囊裏面有酒,臨戰之前曹無歲也知道好歹,怎麼也不敢喝,只是不停的嚥着唾沫。但是想及兩裏開外就屯着上千執必家直屬青狼騎,嘴裏還只覺得口乾舌燥。

    曹無歲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這樂郎君帶幾十人摸上去,真不是送死?”

    全金梁神色複雜,甚而還藏有一絲躍躍欲試,低聲回答了一句:“突厥狗真不會守城,更沒料到咱們來得這麼快。壬午寨裏,塞滿了青狼騎,反而互相干擾,擺不開陣勢。寨子的鹿砦障礙也全都被自己破壞,趁夜摸上去,大有可能將這些青狼騎趕出壬午寨。”

    曹無歲恍然點頭,他雖然和突厥人打生打死這麼些年,不過都是據着寨子死守。要不就是埋伏山道打悶棍,擺開陣勢的野戰,或者攻取突厥人的營地從來未曾打過。聽全金梁這麼一解釋,也就反應過來。

    這一刻曹無歲也忍不住有些咋舌,這樂郎君難道是未曾抵達壬午寨,就已經料到了這一切?那這位樂郎君別看年輕,還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全金梁又低聲道:“壬午寨不難下,但是山腳之下,還有大隊青狼騎,要是反攻,就是一場血腥廝殺………”

    曹無歲低聲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全金梁冷冷一笑:“還不就是廝殺一場?大雪山路,居高臨下,青狼騎就算人多,也不見得就能施展出來!身爲恆安鷹揚兵,不就是要打這場硬仗,才能顯出本事來?”

    縱然一開始百般反對徐樂的冒險之舉,但真到這裏,觀察敵軍軍勢,瞻看壬午寨地形,看到取勝之機,作爲恆安甲騎,豈能沒有戰意?至於敵人多些,臨陣廝殺,靠的又不只是人多而已!

    全金梁也完全明白,也是徐樂堅持向前,絕不退縮,更親自上陣,準備承擔最艱險任務,這才帶動前鋒這支小部隊的戰意,再加上在數十里外,就對前方敵勢判斷準確。這已經不僅是合格而已了,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優秀將帥!

    苑君瑋與之相比,實在是差得甚遠,怪不得一路撲街………

    在恆安甲騎的默默注視當中,徐樂這數十人已經扎束整齊。徐樂掃視自己兒郎一眼,每個人迴應的,都是隻待自己一聲號令,就奮勇之前的眼神。

    韓約輕輕遞上大氅,這大氅反過來,就是雪白顏色。徐樂不言聲的接過大氅,一抖披上,朝着麾下兄弟露出八顆白牙一笑:“跟上。”

    兩個字說完,徐樂已經率先而出,韓約步離一左一右,緊緊跟上。

    數十兒郎互相捶捶胸膛,低低吼了一聲,舉步而行。

    恆安甲騎在背後看着,只覺得熱血都要衝上了頭頂,恨不能與之同行!全金梁驟然開口:“樂郎君,我們只等你的號令!”

    徐樂已經快要走到山頂棱線,聞聲之後,回頭只是一笑。接着就已經翻過山頂棱線,消失在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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