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徐太公 >五百六十九章雄都(十二)
    “二郎你簡直是瘋了!你是何等身份,豈能以身犯險?長安城一如龍潭虎穴,即便徐樂那等手段都不足以自保,你又如何去得?倘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滿腔雄心壯志豈不全

    都成了泡影?還有我妹妹,她又該怎麼辦?”

    軍帳內,長孫無忌面紅耳赤額頭青筋暴起,對李世民不住埋怨。李淵軍帳內李世民一口應下潛入長安裏應外合之事,又以三天爲限。如果三天之內不能攻破長安,便由得李淵退兵,所有責任自己承擔。回到自軍之後卻對徐樂隻字不提

    ,反倒是找來長孫無忌說明真相,讓他祕密選拔精兵爲自己所用。長孫無忌與李世民既爲郎舅之親,自然事事爲李世民着想。聽到妹夫居然要親自入城奪門,登時變了臉色。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語調極爲嚴厲,態度空前強硬:“二郎與樂郎君交好並無錯處,亂世中以力爲尊,似樂郎君這等蓋世虎臣,誰不想要延攬?別人不說,便是大郎那邊,也曾幾次派人邀樂郎君赴宴,都被他一口回絕。你結交他不管花費多少財帛,某都贊成得很。可是絕不能爲了結交他,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說到底,武人一如刀劍,不管如何鋒利,都該爲我所用,而不是讓人爲刀劍所駕馭。你結交徐樂,就是要他爲你征戰沙場奪取天下。換句話說,這等搏命之事,便是他應盡之責。若是連拼命都要你來代勞,還要他作甚?越是兇險,越該派他前往,而不是讓

    你親自去冒險。”李世民搖頭道:“輔機所言確是爲我着想,只是你把我和樂郎君的交情想差了。我結交徐樂乃是因爲志趣相投,並非因其爪牙可用。我也不瞞你,我與他一見如故情同手足

    ,再加上徐家祖上爲李家立下的功勞,於我而言,已經將其看作手足。我是誠心與他交好,並非以結交爲名要他爲我賣命!”長孫無忌一愣,在他看來李世民結交軍將,無非是愛惜這些人的勇力罷了。再說世家子都親近李建成,李世民不結交軍漢又能去結交誰?可是那些軍將說到底也不過是棋子,李世民與他們的交情與戰國時姬光之於專諸,太子丹之於荊軻沒什麼差別。恩義相結生死相托,千好萬好都是籠絡他們賣命的手段。不管嘴上說得千好萬好,爲了家

    族大業隨時可以把他們犧牲掉。

    畢竟人以類聚,只有世家子才能成爲世家子的朋友,二郎真正的知己理應是自己這樣的世家中人,怎麼會是軍漢?徐樂雖然與李家有幾代交情,可充其量也就是個家將罷了。黑甲徐敢也沒資格和李家人平起平坐,又戴罪脫逃歸隱山林,這等人家的子弟靠着一身本領可爲上將,卻有什

    麼資格做二郎的朋友?可是看李世民說得情真意切,從眼神判斷就知不是作僞,這二郎到底發得什麼癲?居然要和個武夫爲友?不過此時顧不上糾結這些,長孫無忌只好繼續說道:“就算你所言

    不差,也不能爲了朋友把性命搭上。大不了不讓徐樂去冒險奪城,但你絕不能去!”“我不去又有誰去?”李世民雙拳緊握怒目圓整,拼命壓抑着自己的火氣不讓自己發作起來:“大郎以言語相迫,分明是想要我在大人面前出醜。倘若我不敢接這道令,大人以及姐丈乃至裴寂、溫大雅等人,都會認定我是無能之輩,今後誰還會看得起我?這道令我不能讓樂郎君接,自己卻非接不可。再說我所說並非虛言恫嚇,倘若三天內攻

    不下長安,李家滅頂之災就在眼前。左右都是一死,早死幾日晚死幾日又有什麼分別?”

    看李世民的神態,長孫無忌心知只怕二郎犯了脾氣,自己怎麼也勸不住他。只好問道:“既然如此,何不讓樂郎君隨你同行?有他護駕,豈不是更有把握?”“奪門之事九死一生,倘若我請樂郎君出戰,難免讓人疑心我交友不誠。樂郎君投奔晉陽,乃是爲自家袍澤求一條活路,並非求死。讓他帶着部下冒這種風險,未免不義。再說這乃是我李家生死存亡之戰,理應由李家子弟搏命廝殺,豈能讓外人賣命?傳揚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大郎延攬樂郎君不成,便想要借刀殺人。我偏不讓他如

    願!我走這一遭,也好讓四海豪傑看看,誰纔是他們值得託付性命之人!”長孫無忌雖然不滿李世民冒險搏命之舉,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這份英雄氣概令人折服。縱然是日後李建成登基,自己也絕不會後悔把妹妹嫁給李世民。這等人物絕不該

    死在長安,自己的妹妹更不能守寡!

    思忖片刻,長孫無忌心中已有打算,朝李世民道:“事關重大不可大意,奪門開城之事非膽略武藝過人的虎賁之士不可爲。這等兵將不易選拔,你得給我些時間。”

    “輔機,軍情緊急不容耽擱。”

    “我明白,但是你總歸得給我一日時光。”李世民也知長孫無忌所言不差,自己縱然不怕死,也總要考慮軍情大局。密道最多隻能再用一遭,倘若士卒選拔不當功敗垂成,便白費了這一記絕妙殺招。他點頭道:“好

    ,我就給你一日時光。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絕不能告訴樂郎君!”

    “二郎放心,我定然嚴守機密。如有違反,自領軍法!”長孫無忌正色一禮,李世民也把心放下,送長孫無忌離開軍帳。

    來到外間,眼看着李世民回帳而去,長孫無忌在外面站了片刻,猛然間撩起衣袍下襬快步如飛向着玄甲騎營帳走去。片刻之後,韓小六帶着兩名部下推搡着長孫無忌走入徐樂軍帳之中。徐樂見長孫衣袍多有破損臉上也有瘀傷,便知道在自家軍將手下吃了苦頭。搖頭道:“豈有此理?長孫

    兄不是外人,爾等怎可如此放肆?”韓小六理直氣壯道:“誰讓他黑燈瞎火就往我們的營地裏摸,我等怎知他是何心思?樂郎君教過我們,天大地大軍法最大,軍中不講情面交情。哪怕是李家子弟,倘若不知

    口令,擅自闖入我玄甲騎營地,也照樣動手擒拿。我等就是按着郎君的命令行事。”徐樂朝長孫無忌一笑:“長孫兄,這番話確實是我說的。你也是帶兵之人,應該知道這是軍中的規矩。如今我軍與長安近在咫尺,城中兵馬隨時可能出城偷襲,徐某如此布

    置也是爲了三軍着想,長孫兄想必不會見怪。”長孫無忌搖頭苦笑:“樂郎君帶兵有方,玄甲騎有細柳遺風,某佩服還來不及,又怎會見怪?實不相瞞,某也是有急事在身,特意前來拜訪,一時亂了方寸驚動貴屬。說來

    還是某的不是,又怎敢怪罪郎君。”徐樂朝韓小六使個眼色,小六帶着兩名部下退出。長孫無忌只當帳中只剩徐樂一個,忽然發現帳篷角落有一團影子動了一下,隨後便看到手中拿着雙匕的小狼女從不知哪

    個角落躥出。一雙眼睛緊盯着長孫無忌,眼神中赫然充滿怒意,似乎隨時準備發動攻擊,讓長孫無忌心頭狂跳不止,但是面上還是強作鎮定。“長孫此來,想必是與退兵之事有關。”徐樂腳步輕移,擋在步離和長孫無忌之間。小狼女直覺敏銳,往往能判斷出來人是否心懷惡意。她擺出這副姿態,就證明長孫無忌這回怕是來者不善。但不管怎樣長孫無忌都是李世民內兄,總不能讓小狼女傷了他,只好用這種方式護住長孫安全。同時徐樂的眼睛也盯緊長孫,想要看看對方到底有何

    伎倆。長孫無忌點頭道:“不錯。二郎剛從國公軍帳返回,帶回了一道軍令……”他不緊不慢把李世民立下的軍令狀以及心中打算向徐樂和盤托出,最後說道:“某也知此行兇險萬

    分,不該讓樂郎君冒此風險。但是樂郎君素有俠義之風,亦是重情重義之人。當日能爲自己受阻兄弟和侯君集爭鬥,又怎忍心看着二郎去送死?”

    徐樂神色如常:“輔機口中雖是讚揚於我,心中總歸還是顧念二郎,不忍他去冒性命之險。”“樂郎君所言不差,終究二郎是我的妹婿,我總得爲自己的妹子考慮。樂郎君身邊這位女眷對我有敵意,這算不上錯處。畢竟我心中希望你代替二郎去冒險,而此番兇險非

    是蒲津大戰能比,便是天大的本事也難以自保。她恨我也是理所應當。”

    “輔機這話說得倒是爽利,某很是佩服。不過二郎不讓你對我說出真相,某要是不肯前去,你又能如何?”

    長孫無忌苦笑一聲:“還能如何?自然是按照二郎軍令選拔精兵,再陪他同往長安,把這條性命交到他的手裏!”徐樂聞言一陣大笑:“輔機這話說得對我心思!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不就是如此?想做什麼就只管去做,大不了就把性命賠上,又有什麼要緊?不管爲了二郎的義氣還是輔機的坦誠,我都不能讓你失望而歸。你將那密道所在對我說明,我親自帶兵走上一遭。你告訴二郎準備兵馬爲我接應就是,其他的事不必操心,這座城池包在某身上

    !”望着徐樂神情,長孫無忌心花怒放,便是小狼女那如同利劍般的眼神也混若無睹。看來二郎沒有看錯人,徐樂確實是個可以結交的朋友。自己也沒有算錯,這一步走得正確,二郎不必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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