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徐太公 >第五百八十五章雄都(二十八)
    衛玄府中,飲子已經換了幾次,衛玄依舊沒有送客之意,陰世師就只好陪在一旁。他大概也明白衛玄的意思,今晚自己與李家這場爭鬥未曾分出勝負,就別想跨出衛公府

    半步。隨着李家兵馬正式開始攻城,衛玄整個人也變得和朝堂大不相同。早在李淵起兵之前,衛玄便已經爲疾病所困,每日無精打采,雖然名義上輔佐代王主政關中,實際事務多交給下臣去辦。他自己只在軍國大事上發表意見,儘可能節省體

    力免於消耗。乃至有些人私下裏在猜測,衛公到底可以堅持多久,又有誰能接過他所掌握的一切。可是隨着戰鼓聲隆隆作響,這久病纏身筋疲力盡的老人,猛然間坐直了身體。佝僂的腰瞬間拔得筆直,那雙混濁老眼陡然射出兩道精光。那位執掌千軍萬馬討平楊玄感之

    亂延續大隋國祚的名將在此刻復活,其目光之銳利便是陰世師都有些畏懼,匆忙低下頭不敢與老人對視。不愧是能被大業天子信任有加,乃至託付朝政的重臣。平日裏韜光養晦彷彿垂暮老朽,乃至陰世師自己都認爲長安只能靠自己守護。可此時當老人終於拿出廟堂重臣的氣

    派,才感覺到衛玄身上蘊藏的力量是何等龐大。自家的謀略武藝心思算計乃至於權柄,在老人面前都如同笑話。只要他願意,只要彈指一揮,就能讓這一切灰飛煙滅。四名衛家家奴如同穿梭一般往來通報,把前線戰情說給衛玄。衛玄也不避諱,讓家僕當着陰世師的面大聲稟報,從沒考慮過這樣做是否傷損陰世師顏面。他們所稟報的軍情並非來自前線文字,而是直接從城池瞭解到的情況。可見衛家有亡命死士,敢於在這等亂局中身入險地,爲家主刺探軍情。也證明軍中有衛家嫡系,乃至許多本應稟報

    朝廷,由朝廷選擇下發的軍情也直接說與衛玄。陰世師在旁傾聽,倒是省了不少手腳,否則他人在衛府,對於前線情形一無所知,光憑藉金鼓喊殺也無從判斷勝負。從家將口中聽聞城頭情形,陰世師臉上神色如常,心裏則鬆了口氣。自己這段時日所作所爲,證明不是白費功夫。不管其他人對自己所作所爲評價如何,有這場戰功擺在

    這,所有人都得承認自己是對的,包括面前的衛玄也不敢橫加指責。說到底眼下這個世道,所有的道理都會落到武力之上。沒有武力作保,一切都是空談。

    “大安坊已成火海勢不可救!火勢正向大通、歸義兩坊蔓延!”

    “可曾有人去救火?”

    “儲水器具悉數被毀,軍士也沒有辦法救火。逆賊攻城甚急,兵馬專心防務,也抽不出多少人手。”

    聽到家將回報,衛玄冷哼一聲,又問道:“可曾禍及城門?”

    “城門備了沙土也有水囊,還有專門軍士防範不曾被禍。”

    衛玄看了一眼陰世師:“大將軍果然心思縝密,就連這一層也想到了。”陰世師神色如常:“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末將身負王命,豈敢有絲毫大意?衛公心繫百姓,自然不忍見這些坊巷被焚。不過自古

    以來兵兇戰危,戰火一起玉石俱焚乃是尋常事。這些坊巷被火燒掉,總好過落入逆賊手中。這逆賊派來的人馬,倒是幫了我們的大忙。”

    “你這話倒也不錯,不過你原本是想等到晉陽兵馬進城再行放火,如今被晉陽的精兵搶了先。城池還在我們手中,再想把事情栽到李逆頭上,怕是不容易。”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只要將亂臣賊子斬盡殺絕,也就沒人會爲他們說話。”衛玄一聲嘆息:“先帝在日不惜傾國之力修築大興,只爲讓天下人知道,昔日的亂世至此而終。我大隋一如這都城一般萬世不拔,百姓也不必再收顛沛刀兵之苦。安樂賢弟親自坐鎮,從圖樣到動工事必躬親,乃至親自負土荷石,與民夫同吃同住,只爲把這座城池修得天下無雙,彰顯我朝廷氣派。往事種種歷歷在目,沒想到安樂賢弟下世未

    久,這座城池也要化作白地。”

    他說到這裏見陰世師並無反應,自己也住口不語,反倒是朝陰世師一笑:“人上了年紀便容易念舊,提起往事情不自禁,大將軍還請不要見笑。”“衛公客氣了。思念故人也是人之常情,陰某也不想燒燬都城。怎奈逆賊猖獗,非用非常手段不足以制,這也是無奈之舉。何況逆賊連放火這種事都做得出,可見其手段毒

    辣。縱然我們不先行佈置,他們進城之後,怕是也難免要放火。”衛玄這次也沒接陰世師的話,而是專心致志等着家將回稟。一連兩個家將回報的都是城頭交戰情形,等到第二名家將剛要轉身離去,衛玄卻把他叫住:“告訴他們,城頭的

    事不必再探了。”

    家將領命而出,陰世師問道:“如今逆賊兵馬攻城甚急,衛公何以不問城頭勝負?”“老夫也是帶兵之人,這點道理還是懂得。逆賊看似破釜沉舟捨命一搏,實則黔驢技窮,擺出那麼多器械,最後還是要繩攀蟻附。仗打到這個地步,如同二牛角抵。大家各

    自比拼氣力,看誰的人馬多,誰又捨得死人。這種戰事無趣的很,今晚又註定分不出勝負,老夫還聽他做甚?”陰世師明白,衛玄話裏有話。他不過問城頭戰事,就是暗示自己的家將專心致志打探城內火情。這一點倒也不難理解,衛玄自己的府邸以及不少產業都在城內,他當然不

    希望城池被付之一炬,自己辛苦積累的產業全數被毀。看來不管是何等樣人,都難免爲財帛家室所累,行事不能放開手腳無所顧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一樣,早早就把家產分發士卒,保證親兵死戰不退。衛公半生爲國操勞,老來還是不能免俗。他心裏恥笑着衛玄關鍵時刻不能因公廢私,嘴上則還得安撫着:“衛公所言極是,夜晚之間不得目力,晉陽兵馬不知我軍厲害,所以才能亡命衝鋒。等到天光放亮,賊兵眼見破城無望袍澤死傷慘重,軍心必然渙散。哪怕是孫、吳再生,亦不足以節制軍伍。今日之李逆一如昔日之楊賊,部衆雖多人心不齊,全靠虛火支撐。只要攻城受挫軍心動搖,部下必然四散。用不了幾日,我等就能把逆

    賊全家的人頭送到江都!”衛玄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大將軍深謀遠慮,所言自是不虛。不過老朽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將軍代爲解惑。逆賊入城精兵不過數十騎,到如今仍未就擒,反倒是四處放火行

    事越來越猖狂。不知大將軍是有意放縱他們如此,還是另有乾坤?還望大將軍明示。”陰世師心裏其實也很是奇怪,陰弘智坐鎮望樓調度全城兵將,又和陰弘智早有分工。哪怕是李家攻城甚急,陰弘智手中掌握的兵力也超過兩千人。這是自己留給城內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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