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徐太公 >第六百五十一章屠龍(二十)
    寶馬鞍韉嚼環一應俱全,馬上掛着一條朱漆馬槊,槊鋒上繫着盔盒甲包。這匹快馬來到沈光面前便收足不前昂首長嘶,嘶鳴中帶着幾分得意。似乎在向主人討好,又像是

    對在場衆人的嘲諷。看到這匹駿馬的剎那,便是徐樂也有片刻失神。武人所愛無非寶馬寶刀,徐樂更是相馬有術的行家裏手。他一眼就能認定,這匹馬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是當之無愧的寶

    馬良駒,比之自己的吞龍也絕不遜色。若是自己見識不差,這馬多半來自西域大宛,與當年漢武帝不惜國力遠征西域,必要得之而後快的“汗血寶馬”乃是同種。突厥人爲了限制漢家軍力,把上好戰馬扣下自用不拿來交易。可若是手眼通天的大商人,又或者與突厥貴人相善者,只要花得起價錢或是打點關節,還是可以將草原良駒納入手中。這種西域天馬卻是因爲關山阻隔道路不通,加上寶馬自身金貴水土不服,就算再有本領的商賈,也很難將其從西域運抵中原。更別說這江淮之地,想要看到汗

    血寶馬就更是難如登天。不問可知,這必然是西域國主向大隋進貢的貢品。喫過當年的苦頭之後,面對國力強盛的漢家王朝,這些西域國主都知道該如何表示臣服。只不過就算是他們想要進貢,

    也要面臨諸多難處,更沒法保證寶馬能活着到達大隋天子面前。是以哪怕是富有四海的楊廣,所擁有的汗血馬也屈指可數。這匹馬毛管鮮亮,鬃毛修剪得整整齊齊,膘肥體壯顧盼自雄,當真是有幾分天馬氣概,徐樂心中忍不住爲其喝

    了一聲彩!宇文承基也看清這匹寶馬,面色微微一變,冷聲道:“這乃是聖人賜給沈郎君的御馬,沈郎君居然也肯拿來做人情,真不愧是長安俠少之首!哪怕在聖人身邊效力,身上俠

    氣未曾折損分毫。”“宇文將軍過獎了,沈某交友向來如此,便是聖人也知曉此事,大將軍又何必掛在嘴上?”沈光態度不卑不亢:“說起來大將軍那匹絕塵不在沈某這匹逐日之下,大家既是要

    比馬上武藝,總要腳力相當纔算公平,大將軍以爲如何?”他這話顯然是暗諷方纔地牢之內,宇文承基滿身披掛對陣只穿夜行衣的徐樂,不過這件事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壓在心裏未曾提及,承基也不便多語。他朝一旁軍將吩咐道:“

    備馬!”軍將牽馬的當口,沈光已經拉着繮繩來到徐樂身邊:“這匹逐日乃是西域進貢的寶馬,聖人將其賞賜於我,追隨愚兄已有兩載。此馬神駿非凡,便是在西域也屬少有良駒。

    不過此馬性情暴烈,尋常人難以近身,便是飼養他的馬伕都被其傷了幾個,樂郎君千萬謹慎。”“越是寶馬性情越烈,某倒要看看這馬如何了得!”徐樂說話間接過繮繩,伸手在馬頂門鬃毛處輕輕捋動,這馬也極爲受用,不住噴着響鼻。過得片刻,徐樂轉動身形來到馬側,騰身而起落在馬背上,逐日前蹄剛一揚,徐樂接連兩拳落下,打在寶馬左右耳門處。逐日一聲嘶鳴,前蹄落下隨後不再掙扎。徐樂雙腿夾緊馬腹扯動繮繩,這匹汗

    血寶駒隨着徐樂的動作發足奔馳,等到幾個圓場跑下來,這匹馬已然俯首聽命,惟徐樂的命令行事。

    沈光在旁大聲誇讚道:“樂郎君好手段!這逐日性如烈火常人難近,沒想到在樂郎君手中居然如此服帖。”“沈兄過獎了,想必是寶馬認主,知曉你我親厚,是以才如此聽話。”徐樂說話間已經摘下馬槊,將甲包丟下,雙手持槊前七後三懷抱二尺,但見馬槊槊鋒雪亮槊杆以朱漆

    塗抹,一望可知乃是上將征戰沙場摧城破寨的寶刃神兵。大槊分量與自己日常所用那條馬槊相去不遠甚爲合手,徐樂雙手抖槊槊鋒顫抖,心中只覺得分外暢快。身爲鬥將,騎劣馬挽強弓,手持寶槊衝鋒陷陣,纔是人生最大樂事。雖然奮短兵殺敵亦是難免之事,只不過總歸更像是俠少所爲,不是鬥將本分。自離長安南下以來,這

    還是第一遭騎馬舞槊,心中說不出的爽利,彷彿久旱乍逢甘霖,又似飢寒交迫之人終於找到機會大快朵頤!一時間竟是捨不得放下大槊,只想在手中舞個痛快。承基看在眼裏,心中頗有些不以爲然。逐日雖然神駿,但終究乃是沈光的腳力,並非徐樂慣騎戰馬。哪怕其手段高明可以降伏烈馬,可戰將與腳力的配合必要以海量時間磨合,絕不可能一蹴而就。所謂大將無馬如折雙腿,不光是說武將需要腳力代步,也是因爲馬上鬥將所施展的絕技,大半都離不開坐騎相合。倘若戰馬未經訓練,不能和

    配合主人動作,再厲害的招數也施展不出,於鬥將而言,等若是先打掉了一半威風。自己以馬上本領成名,那匹同樣來自於西域的貢馬“絕塵”出力委實不小。自己與坐騎的配合,早已到了人馬合一的地步,乃至很多時候自己只要一個細微動作,戰馬便知

    道如何配合。自己與徐樂的武藝伯仲之間,一個是新得寶馬,使得也不是慣用兵器,另一個卻是人馬合一兵器合手,這一場較量的結果不問可知。

    部下已經將遍體棗紅的絕塵牽來,承基卻並沒急着上馬,而是看向徐樂道:“樂郎君可要人幫忙披掛?”

    來整自告奮勇挺身而出,高舉着方纔被扔下的甲包道:“此事交給我!”以來整國公子弟的身份,身邊自然有專門的奴僕服侍披掛,幾曾做過這等差事?也只有榮國公來護兒本人上陣時,纔會讓兒子爲自己披掛上陣,徐樂如何受得起這等人情

    ?方待推辭,來整把甲包打開,取出裏面的甲冑道:“樂郎君快些坐下,咱們披掛好了,纔好與宇文承基較量!”是了!在來整心中,既以認定自己是朋友,也就不拿服侍披掛當一回事。再者說來,來整素來敬佩豪傑,自己的一身武藝膽魄令其佩服,便願意幫自己這個忙。若是一味

    推拒,反倒壞了兄弟交情,也顯得自己太過矯情。徐樂也不再說什麼,大步來到來整身旁,由着他幫自己披掛甲冑。這套甲冑同樣爲沈光所有,乃是時下常見的明光甲。以形制論和徐樂慣穿的札甲略有不同,不過大體上也算是一脈相承,對於施展武藝而言沒有多少影響。再者沈光和徐樂的體形彷彿,因此沈光的甲冑穿在徐樂身上並沒有什麼阻礙。倘若是來整這種巨靈一般的人物,徐樂

    穿他的甲冑便要費些氣力,根本沒法臨陣。來整別看人看上去粗魯,披掛之時極爲小心,生怕哪裏有所阻滯妨礙徐樂施展手腳。等到披掛完畢鸞帶紮緊,他又取過豹頭金盔準備爲徐樂戴在頭上,徐樂卻霍然起身說

    了聲不必,隨後來到逐日身旁飛身上馬抄起朱漆馬槊,以槊鋒對承基一指:“宇文承基,撒馬較量!”他故意不戴頭盔,便是暗中提醒承基,別忘了地牢裏那記反手劈刀。之前靠着盔甲堅固其逃過一劫,這回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徐樂的性情雖然不似承基,但身爲鬥將誰又

    沒有自己的驕傲,又有誰會是好脾性?在地牢內被承基仗着鎧甲長兵之利壓着打,徐樂心中也積了一肚子怨氣。如今胯下有馬手中有槊,於武人而言,已經到了自己最巔峯的狀態,天下雖大,自己又怕過誰來

    ?方纔在地牢裏丟的面子,現在要一點不少的找回來,宇文承基的命,自己收下了!宇文承基見徐樂不戴兜鍪,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殺意,隨後也拉過絕塵飛身上馬。他的這匹坐騎性情同樣狂躁,與“逐日”還是老冤家。一見對面的逐日寶馬,先自昂首嘶鳴

    ,以前蹄刨地。對面的逐日也同樣以長嘶作爲回敬,兩員大將未曾交手,二人的腳力先要分個上下。二人都把手中大槊高舉,那些圍觀博戲的軍將自發組成人牆,爲兩人留出交手的空地。軍將們紛紛下注,基本都把彩頭下在承基身上。來整大叫道:“某買樂郎君贏!你們

    這幫孫兒只管下注,不管多少花紅阿爺都喫得下!”沈光也在旁附和道:“算我一個,某也賭樂郎君贏,誰想送錢於我使用,便儘管壓承基便是。”

    徐樂將槊一舉:“宇文承基,你我也賭個東道,你可有這份膽量?”

    “這東道不賭也罷,你若是勝了,某這條命都是你的,區區幾個人又何足掛齒?你有本事就把他們帶走就是,算不上什麼彩頭。”“我與你賭的不是這個,而是江都城內百姓!”徐樂說到這裏陡然提高了嗓門,聲若洪鐘,圍觀軍將都能聽得清楚:“某若是勝了,你便要約束自己的部下,不許他們再像之

    前一般打家劫舍擄掠良家女子爲妻,若是有違此誓,便是豬狗不如!你若是勝了,某就把這條性命留下,這個東道你可敢賭?”承基一愣,沒想到徐樂此刻要賭的居然是江都女子,他愣了一下並未作答,雙足點蹬縱馬舞槊,朝着徐樂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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