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東跟周成軍定下的協議裏當然不止是收野生木耳這一種山貨，合同裏寫的清清楚楚，只要價值相當，張旭東可以拿去任何一種野生菌類。
要單是野生木耳的話，估計把整個關水鎮周圍十里八鄉這些年積攢下的野生木耳全收完，張旭東也湊不夠五千斤。其實他開口五千金只是獅子大開口，把價開的高高的，等着周成軍還價，張旭東心裏估計着，有個一千來斤的交易額就差不多了。
這樣多交易幾次，辛苦一點，也能賺不少錢，至少在這個暑假裏，張旭東能把大廈一層和地下停車場的預付額湊齊。
誰知道周成軍二話不說，居然一口應了五千斤，還拿了真金白銀出來。有錢不賺王八蛋，儘管心裏揣揣，但張旭東也是立刻選擇成交。
大不了他去縣城專門做山貨的公司，像天水東來，高價去收一批貨，也要把這單生意湊成。
更何況，現在的野生木耳說是野生，其實也是山民們在山裏開地的時候，順手會種下的東西。但城裏人不管，覺得只要是山裏出的，那就是野生的。
而且或許是因爲出產地的原因，張旭東這邊地裏出產的木耳，品質一直不錯，僅僅比真正的野生木耳稍差一籌。等他帶着貨回去，肯定要把這一點跟周成軍說明。
不過第一次交易並不用，因爲單是附近幾個鄉鎮的村民這些年積攢下的野生菌類，估計都不止五千斤這個數。
連縣城收山貨的公司都不收的東西，忽然有一天被定了價，然後無限制的收購，張旭東都能想到未來幾天，白莊鎮合作社一定會成爲關水周邊的焦點。
告別了趙小雅，張旭東從包裏拿出那十萬塊錢，交到驚的差點咬到舌頭的老爸老媽手裏，還沒有過多的解釋來源，張旭東就感覺自己的精神一陣的疲憊。
畢竟三天三夜沒閤眼了，全靠這一口勁兒撐着，現在他終於回到了家裏，這口勁兒自然鬆了下來。
叮囑老爸放好錢別亂動後，張旭東一頭栽倒在牀上，就這樣沉沉的睡去。
……
已經是七月份了，原本還算涼爽的山裏也熱了起來，張旭東家裏沒空調沒風扇，但這一覺依然睡得很踏實。
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他被餓醒之後，卻發覺屋裏已經坐滿了人，全是合作社的叔叔伯伯輩。
這時候張旭東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換過了，胳膊上的傷口被包紮的很仔細。明白了事情再也瞞不住，張旭東倒也不怕說什麼。
原本就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只是怕家裏人擔心纔沒有說這幾天的經歷。但看着這一屋人沉重的臉色，張旭東就知道，自己是得好好解釋解釋了。
張旭東伸了伸懶腰，察覺到了屋裏安靜到詭異的氣氛，平日裏最喜歡說笑的李達此刻也陰沉着臉，又抽起了他的那杆煙槍。此刻見張旭東出來，幾個人都面露覆雜之色。
張國富倒是沒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他低着頭，眼神裏只有失望，但沒有讓張旭東看見。
“東子……”
周國強剛要開口，張旭東笑吟吟的打斷了他：“周叔，你們今天怎麼都有雅興來我家做客了？”
張旭東稍微活動了下，發現還真比之前好多了，這才笑道：“不疼，又沒什麼大事。”
“不疼就行，那白藥還是我給你送來的。東子，你胳膊上的傷口，我要是沒看錯，是刀傷吧？”
見張旭東點了頭，周國強欲言又止，忍了又忍，最終還是看向張國富。
見兒子承認了，張國富的連一下子晦暗起來，再也沒有一絲神采。他忽然默默的遞給了張旭東一根菸，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張旭東坐下。等到倆人開始吞雲吐霧，張國富忽然開口道。
“小東，抽完這支菸，我陪你去自首。”
張旭東這一下子給張國富哭笑不得，感情今天這幾位是鑽牛角尖了，估計是看見刀傷和錢，以爲張旭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他頓了頓，認真道：“爸，您沒發燒吧？”
張國富揮了揮手：“別跟我嬉皮笑臉的，說說，你身上那傷還有錢到底是怎麼回事！小東，我知道你大了，做事我也不管你，但是你自己心裏要有數啊！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你應該明白啊！”
張國富越說越氣，看樣子是認定了張旭東做了點什麼。這也不能怪他想歪，張旭東胳膊那道傷口儘管不深，可足足有半尺長，看起來特別嚇人。再加上張旭東不聲不響就拿回來了十萬塊，哪怕張家最近算髮跡了，十萬在97年也不是個小數目。
張旭東想了想，這一路上的經歷是有點離奇，他正想着怎麼跟這些人開口解釋，卻沒想到此時家門口來了位不速之客。
一個禿頂發福的中年人挺着大肚子，在張家家門口敲了敲門，伸頭看了一眼，有點詫異今天張家怎麼來人這麼多。
他也不見外，邁着四方步張家的小院內，周國強看見這人後臉色唰一下就白了。
“鄭……鄭局長，您怎麼來了……哦，不是，我……”
周國強有點語無倫次，鄭局長瞟了一眼周國強，有點奇怪的問道：“老周，你今天怎麼了？”
他跟周國強見過面，之前周國強不說氣度不凡，好歹舉止也算得體，怎麼今天表現的這麼不堪。
周國強低聲向屋裏的人解釋道：“這位是關水縣公安局副局長，姓鄭。東子，你到底做什麼了啊！”
張國富的嘴脣也顫抖了起來，他幾次想開口，卻始終說不出話來，遍佈老繭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張旭東的胳膊，眼中已經有了淚花。
鄭局長進了家門也沒擺架子，挨個點了點頭，有認識的還打了個招呼，臉上帶着如沐春風的笑容。只不過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張家這羣人居然都沒給他好臉色看，倒不是說給他甩臉子，而是……
怕，對，他感覺這羣人似乎很怕自己。
鄭局長這回是真有點摸不清頭腦了，不過好在他眼神掃視了一圈，看到屋內那個器宇軒昂的少年，知道找到正主了。
他清了清嗓子，向張旭東道：“你就是張旭東？跟我回警局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