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月,繁星閃爍。
張旭東仰頭望着星空,這個年代的污染還沒有十年二十年後那麼嚴重,此刻夜空透徹,星光璀璨,浩瀚而深邃。
沒有城市的燈光,沒有高樓大廈的陰影,這個年代的夜空總是如此純淨,如同一塊黑色的天鵝絨,隱隱發藍,其上有鑽石點綴,折射着微光。
“我會成爲一顆星辰,一片風景……”
張旭東忽然聽到旁邊的楚玉在喃喃自語,轉過頭去,發現這小妞也在看着星空,眼神有點迷離,像是想起了往事。
“呦,還沒看出來,文藝女青年啊!”
張旭東很有焚琴煮鶴的天賦,一句話就打破了兩個人之間靜謐的氣氛。楚玉沒好氣的白了張旭東一眼,決定不跟這個傢伙交流。
“當你爲錯過太陽哭泣的時候,你也要再錯過羣星了……”
張旭東也沒再調戲這個備用女祕書,反而自顧自的默唸起了一首之前很喜歡的詩。
剛唸完開頭兩句,楚玉的眼睛亮了起來:“你也知道這首詩?”
張旭東點點頭:“我還挺喜歡泰戈爾的,要是不開超市,我覺得我也能當個作家。”
這話就純屬扯淡了,他全身上下都沒什麼文藝細胞。不過如果把後世那些經典的作品無恥的剽竊過來,那張旭東倒也能完成這個小目標。
楚玉當然不信這個,小手一甩一甩的,走路很輕快。
“謝謝boss護送,前面路口左轉就到了。”
張旭東擺擺手:“沒事,送你過去再說,我住的地方離這也不遠,今天辛苦你了。”
今天超市九點鐘打烊,他跟黃堅還有楚玉覈對了一下最近的財務報表,又討論了下折扣活動結束後,庫存的山貨具體的銷售方案。
喜樂福三大巨頭,今天的晚飯就是一人一桶泡麪。關於山貨後續的銷售方案,就在三個人吸溜溜的喫泡麪聲中你一眼我一語定了下來。
等出了超市的門,已經十一點了。黃堅住的地方有點距離,不過這傢伙自己買了輛自行車,天天上下班蹬着,爲此不止一次的被楚玉調笑喜樂福的總經理也太寒攙了點。
倒是黃堅對此不介意,張旭東原本想花個三五萬買輛二手捷達先用着,就當是超市的專車,但提議被黃堅否決了,他認爲超市目前的首要任務不是搞這些門面工程,而是先進行擴建,儘早把藍天大廈的二層買下來。
張旭東對於這種員工自然是十分滿意,但是車這一塊卻被他記在了心中。現在超市剛開業,各方面都處於初始階段,對於這些要求不高。但隨着超市的發展,這些該搞的面子工程必須要搞。
打車去跟人談生意,跟開自己的車,以及開什麼樣的車去談,給人的印象自然是不一樣的。穿的破破爛爛,故意扮豬喫虎這一套在商場上是行不通的。
就像黃堅,永遠穿着一身筆挺的西服,哪怕兜比臉都乾淨,但誰也不敢相信,這位西裝革履的喜樂福總經理是個負債累累的窮鬼。
當然,黃堅也挺注意影響的,基本上都是天矇矇亮就騎着自行車來到超市,把車鎖到後門,到了夜裏十點十一點再蹬着回家。
楚玉就不一樣了,她家離得比較近,走路十幾分鍾就到了。張旭東不放心她的安全,畢竟小姑娘長得挺漂亮的,一個人走在黑燈瞎火的路上,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乾脆就先送楚玉回家。
“知道辛苦就好,我要求加工資!”
“要求駁回,我沒錢!”
“哼!小氣鬼,周扒皮!”
楚玉氣哼哼的嘟囔了兩聲,誰知張旭東拉長了語調,說道:“不過獎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這取決於某人接下來對我的態度。”
“哎呀,boss你人最好了!”
“小氣鬼說誰?”
“我我我!我說我自己呢!”
張旭東滿意的點點頭,心道有錢真好,爲所欲爲。
就在這個時候,路燈忽然閃了幾下,然後一下子熄滅了。原本還算亮堂的街道,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張旭東倒是沒覺得什麼,他打小在山裏長大,夜路走的多根本不害怕。但是走了幾步,他發現楚玉沒動,一回頭,看到這小妞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
張旭東樂了:“怎麼,你還怕黑啊?”
“誰……誰說的!”
楚玉裝起膽子來往前走了兩步,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的手往前探着,腳下一點一點的挪動,張旭東見狀皺起了眉頭,快步走回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你有夜盲症?”
楚玉的表情隱藏在黑暗裏,看不清楚,她的聲音還算平靜,只是隱隱透露着一絲慌張:“恩……老毛病了,家裏從小就給我喫魚肝油什麼的,但是一直不見好。”
“沒事,抓着我的手,下個路口左轉是吧?”
張旭東倒是沒覺得什麼,他對楚玉這個已經長成的大美妞沒什麼雜念,畢竟是他的手下,兔子還不喫窩邊草不是?只是楚玉從小到大都沒跟男生親密接觸過,最多也就是上學的時候有個男同桌,牽手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
當然,這種事她是肯定不會說的。
張旭東儘量放緩腳步,就那樣牽着她。楚玉發現,自己因爲陷入黑暗的慌亂消失了,甚至她閉上了眼睛,就這樣跟在張旭東的身後慢慢走着。彷彿前方不管有什麼等待着她,都會有人幫她掃平了路,她只需要走下去就好。
這種感覺,很令人安心。
“到了,你家在哪?”
楚玉感覺自己轉了個彎,然後就聽到張旭東的聲音,小聲回答道:“往前數第三家就是。”
張旭東向前看了看,他視力不錯,藉着微弱的星光,勉強看清了路。前面第三家是個老式的平房,隱隱可以看到有竹子從院中探出來。
這段路不長,也就是一百來米的樣子,但兩個人走了足足五分鐘。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變得緩慢起來,空氣很安靜,黑暗中的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一點一點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