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事出去了。”申媽說道，“他讓我陪着你，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
盛希安點點頭，“哦。”
“餓了沒有？你中午沒喫多少。”
“沒有，謝謝。”
“那我給你倒杯水來，”申媽笑着說道，“我剛剛泡了花果茶，就等着你醒來的時候喝。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盛希安剛想說不用麻煩，申媽卻是快步走了出去。她輕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穿鞋。申媽到底是長輩，不好讓她麻煩，自己去前廳比較好。
房間裏有個梳妝檯，盛希安想着自己剛睡了覺，看着梳妝鏡，她走過去想照照鏡子。
頭髮有點點亂，她隨手扒拉了幾下，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視線落在梳妝檯上擺放着相框時，她微微頓了一下。
相框裏，是一個穿着紅色消防服的男人，笑得異常燦爛。
不，其實應該說是一個大男孩。他笑得眼角彎彎的，眉眼和申媽很是相似。
“他是小浩。”
身後，申媽的聲音傳了過來。
盛希安回頭，就見申媽端着裝有茶壺和茶杯的托盤站在門口。她看了一相框，然後朝盛希安走了過來。
“他是我的兒子。”
申媽一邊放托盤，一邊輕聲開口，脣角還勾着一抹淺淺的笑。
“和你長得很像。”
申媽點點頭，“是啊，以前別人就總是這樣說。”
盛希安微微一怔。以前？
申媽摩挲着相框，輕聲說道：“他犧牲了。”
盛希安驚訝不已，心中也是惋惜的。相片上的那個大男孩，明明笑得那麼陽光。
申媽將梳妝凳拉出來，自己又搬了房間裏的一根凳子過來，她倒了兩杯茶水，分了一杯給盛希安，“他是一個消防員，不過後來，他犧牲了。他犧牲的那一年，才二十一歲。”
“……”盛希安一時說不出話來，心裏也很是自責。如果她剛剛沒有多看那張照片，申媽也就不會說這些事情。她不說，也就不會難過。
她拉着申媽的說，歉疚地說道：“申媽，我……”
“沒事。”申媽笑着搖搖頭，“別擔心我，我很好。我啊，這麼多年了，很少和別人說起他，今天……我給你說說小浩的事？”
盛希安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頭。
“我和我先生認識的時候，他已經三十多歲了。他是一個很有才情的畫家，卻遲遲沒有結婚。那時候，他畫畫的時候，我就在一邊繡花，倒也寧靜。和他結婚後，他追求自由，我們也就一直沒要孩子。後來有一天，他突然說我們要個孩子吧，這看起來似乎挺不錯的。”
申媽笑了笑，眼中卻有着傷痛，“我那時候不知道，他已經病了。他說想要個孩子，其實是想着他去世後，這個世界上還能有個親人陪着我。”
“我生下小浩的第五年，我先生走了。那個時候的他，因爲病痛的折磨，整個人已經瘦得只剩下一張皮，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要老了二十多歲。因爲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我其實並沒有多難過，反而覺得他的離開纔是最好的方式，那對於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申媽閉了閉眼，“本來已經成功地拖住了那個人了的，可那個人在掙扎之中推了小浩一把……”
“那個人後來得救了，也沒有再想着尋死。但是小浩……永遠都只有二十一歲了。”
盛希安聽完，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要說點什麼來寬慰申媽，唯有緊急地握着她的手。
“我當時，一夜白了頭，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幾乎是以淚洗臉。我覺得生活無望，可我卻不敢去死。我不是怕死，我只是……小浩以前給我說過很多次，他說：媽媽，你要長命百歲啊。每次，我都答應說好。我跟他有約定的，所以我得活着。”
“後來，在小浩離開快一個月的時候，我突然不難過了，也想要開始好好生活下去。因爲，我夢見了小浩，夢裏的他，是在他成爲消防員之後給我打電話，說媽媽你要是想我了，就看看我的照片，那就跟我在你身邊一樣。他還抱了我，說要我開心。”
“我搬到了這個城市來，開始了新的生活。有一天，我在書上看到一句話，原話是什麼，我記不住了，但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你很重要的人去世了，難過是正常，但還是要笑着面對生活。因爲，那個人只是換了一種方式來陪伴你。你也一定是那個人很重要的存在，他看見你難過，他想要擁抱你，可你感覺不到。如果你還在繼續悲傷，他又何嘗不會難過呢？”
盛希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膝蓋，心中也有些動容。母親去世了，她雖然沒有哭，可她真的很難過。母親那麼愛她，她肯定擁抱了自己很多次吧？結果自己還是沒有好起來，母親是不是也會感到無能爲力和難受？
“希安，你的事，紹庭都給我說了。”
“……”盛希安手指蜷了蜷，神色瞬間就變得憂傷起來，同時，心裏也是感激的。申媽今天之所以會給她說關於小浩的事，其實也是想要讓她從失去母親的痛苦中走出來吧？
“我先前不問你，但並不代表我不關心你。可是，我看你的狀態很不好，我很擔心。”申媽反握着盛希安的手，“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難過，可我們還要繼續活着。就算只是爲了你母親，你都要好好地生活，你是她的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續。她沒走完的路、沒看過的風景，就由你來代她完成。”
“而且，你還有紹庭，你多想想他對你的好，再想想你還有什麼沒有做或者是沒有做好的事。我們只有好好活着，這樣才能讓那個最重要的人在你毫不察覺地擁抱你的時候覺得放心，你說對嗎？”
盛希安重重地點點頭，“嗯。”
“紹庭在說起你母親的時候，就讓我很是好奇。能生出這麼優秀又漂亮的你，你母親肯定也是很優秀的人罷。我給你說了小浩的事，你要不要和我說說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