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黑子提着心一把推開了徐良在這邊的房間門，卻並沒有第一時間走進去。
房間的臥室到門邊有一個小廊廳，需要走個三四步才能看到牀鋪。
黑子就站在門口，顫着聲輕喊了一聲：“良哥？”
然而，他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大力就站在黑子的身後，他看不到黑子的表情，心裏很是擔心。
和黑子一起共事，他服。黑子重情義，對下面的人雖然嚴厲，但從不吝嗇分毫。他沉穩有能力，泰山壓於頂都能面不改色。有幾次遇到了偷襲，黑子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特別是有一次，談了事情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被搶了地盤兒不甘心的另一波人，在對方人數多過自己這邊三倍的情況下，黑子只說了一句話——怕個啥？幹就完了！
剛剛，當黑子知道了徐良已經走了的消息之後，他什麼也沒說，轉身就快步跑到了這裏來。和黑子認識了快十年了，這是他第一次見黑子露出那麼慌張的表情，也是第一次見黑子跑得那樣快。
“黑哥……”
大力開了口，剛想要說徐良已經走了，就見黑子邁步走進了房間。他不放心，也跟了進去。
黑子站在小廊廳的邊上看着房間裏面，他的肩膀瞬間就垮了下去。他的手一鬆，手裏還緊緊捏着的雪茄一下子掉了下去，落在了他穿了拖鞋的腳背上。菸頭燙到了他，他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只愣愣地看着牀鋪的方向。
屋子裏，哪裏還有徐良的身影？房間裏的東西都放得好好的，牀也被鋪得連一絲皺褶都沒有，好似從來沒有人在上面睡過一般。
大力見了，默不吭聲地俯身將雪茄撿了起來拿在手裏，然後就又退到了黑子的身後去。
黑子閉了閉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心裏沉甸甸的像是被壓上了好多石塊一樣。
他剛剛看房門還關着，以爲徐良還在睡覺，結果……他是早就走了嗎？
良哥……不是他的哥嗎？他既然要走，爲什麼都不跟他好好地道個別，怎麼就那麼悄悄地走了？
自從奶奶去世之後，他就一直孤身一人。這麼多年了，他也沒有結過婚，最初是沒人看得上他，後來他有錢有勢了，卻因爲自己所從事的事情，他怕連累到家人。
他以爲自己這輩子就會這麼一個人過下去了，和兄弟們在一起。是徐良救了他、闖進了他的生活裏，他也將徐良當作是自己的家人、當作是他的親哥……
可是，有他那麼當哥的嗎？
從昨天晚上聽徐良說了那個決定之後，他就知道會和他分別。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當徐良走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他好難過，也覺得有些迷茫無措。
他感覺……自己似乎又被自己的親人拋棄了……
他的喉頭上下不停地滾動着，心腔上又悶又痛，喉嚨處哽得他難受，呼吸都變得粗沉了。他需要張開嘴呼吸，才能讓自己稍微好受一些。
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是又酸又脹。
他仰着頭，努力憋下那快要奪眶而出的水意，卻還是哽咽出聲……
大力抿了抿脣，沒有上前寬慰，而是選擇了默默地退出去。這個時候，他想，黑哥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
黑子深吸了兩口氣，然後慢慢朝牀鋪走去，腦子裏盡是徐良之前還住在這裏時的畫面。
就是在昨天早上的時候，他還站在這個屋裏看徐良穿外套打領帶，然後和他一起出門。昨天中午，他親自送徐良回來，看着他睡下之後才離開……
可是今天，良哥卻走了，連一聲“再見”都沒有和他說。
“良哥，”黑子看着那平展的牀鋪，他的脣輕輕地蠕動了幾下，“你不也說拿我當你的弟弟的嗎？哪有像你這樣當哥的？就這麼走了……我還給你準備了錢……你就這麼出去，往後的生活該怎麼辦？”
沒有誰迴應他，就只有他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然後再消失。
過了好一陣之後，他才突然想到了什麼，馬上掏出手機來給徐良打電話。
就算良哥要走，就算以後不會再見了，但電話還是能打的吧？他得問問良哥走到哪裏了，他……怎麼說也要將錢拿給他，這樣的話，自己也才能安心啊。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筒裏，傳來的只是這道聽上去很柔和、卻能讓人覺得無奈或者着急或者憤怒的女聲……
黑子緊緊地握着手機，輕輕地笑了起來。所以，他連最後的那一點點願望，都不能實現了嗎？
又在房間裏待了一陣，他纔像個遊魂似的下了樓。
客廳裏，大力還等在客廳。
大力見黑子下來，細細觀察着黑子的臉色。
“黑哥……”
黑子沒有應，就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徑直就往廚房走去。
廚房裏，鍋子裏的粥漫了許多出來，鍋壁上盡是青色粥水的痕跡，竈臺上也漫了一大灘。粥水滲了許多在爐竈的出氣孔處，火已經熄滅了，就只剩下爐竈因爲粥水的浸溼而發出警報的提示音——“嘀——嘀——”
他閉了閉眼，走過去拿起抹布仔仔細細地將竈臺上的粥都收拾乾淨，心裏難受得緊。他還想做頓飯給良哥喫來着呢，結果……良哥走了，喫不成了，連這鍋粥都似乎是知曉這件事，所以自己漫了出來……
大力就站在廚房門口，看着黑子的一舉一動。他沒有吭聲，但心裏也很是擔憂。他跟在黑子身邊好多年了，自然知曉徐良對於黑子的意義。這一次，黑子的心裏肯定很難過吧？
黑子將廚房收拾好之後，這才慢慢走出來。竈臺上乾乾淨淨的，鍋子的外壁也沒有了粥水的痕跡。但是，那鍋粥……他沒有倒掉。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黑子看着這個寬大的客廳，心裏又是一陣悵然。以前徐良有自己的住處，後來在知曉了羅佩蓉的事情之後，他就一直住在他這邊。和家人住在一起，哪怕兩個大男人的話都不多，卻總覺得要熱鬧許多，也要溫馨許多。
徐良來了，這個家，也才真的是個家……
他又拿了一支雪茄出來，默默地大吸了好幾口之後，他才覺得自己的心裏似乎稍微好受了那麼一點點。
他將菸頭上的菸灰彈下來，然後問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大力，“良哥讓你交給我的東西呢？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