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天氣,身上也長了不少的凍瘡,看的令人心驚。
可能是因爲長期捱餓,看起來就是嚴重的營養不良,面黃肌瘦。小臉都有些變形。
葉安從衣服裏摸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摸出一點零錢出來,放到了他們的碗裏。
倆孩子立馬笑了起來,把碗裏的錢藏了起來,然後飛快的跑離了這個地方。
就在他們離開之後,葉安突然察覺到背後有人的接近。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把手腕上的銀色手環取了下來,轉手間就已經成了一把手槍,對準了身後的人。
她的這個下意識的行爲讓她也有些驚詫。
自發形成的肌肉記憶,也就是說,這個手槍她從前使用過數次。
她身後的人,是一個上身上披着黑袍的男人。
他的兜帽蓋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他一般的容貌。
很白,是一種不正常的白。
甚至可以說,白的有些嚇人。
“你是什麼人?”葉安冷聲質問。
她的警惕性很重,這個人不聲不響的靠近她,就已經足以讓她戒備了。
這個男人對她指着他的這把槍,熟視無睹。
他笑了一下,“我叫威廉,是聖約大教堂的神父。”
他自我介紹,並鞠了個躬。
葉安盯着他看着兩秒,才把手槍收了起來。
威廉神父又將右手放置在前胸,禮貌的頷了下首。
葉安眉頭也疏散開,點了下頭。
這樣一來,剛剛發生的不愉快,好像一時之間也被揭過了。
“小姐很善良。”威廉神父笑了一下,看着剛剛那兩個孩子離開的方向。
“舉手之勞。”葉安並沒有放在心上。
“其實,教堂一般都是關着門的,所以也不會有這些孩子過來。
今天正好看到你進來了,所以他們纔會過來。”威廉神父笑着解釋。
葉安輕點了一下頭,她來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這座教堂現在應該已經算是荒廢了。
只是沒想到,這裏竟然還會有神父。
像是知道葉安的疑問似的,威廉神父緩緩道。
“這裏雖然荒廢了,但是我偶爾也回來看一看,有時候,也會有一些還念舊或是住在附近的人也會來這裏禱告。
只不過,這些人……一年比一年少了。”
威廉神父的話裏帶着些感慨,他擡了頭。
而這擡頭間,那張臉,便完全暴露了出來。
和他的下巴一樣,他整張臉都很白淨,讓人感覺,是一種不正常的白。
五官深邃,輪廓分明,十分立體的西方面孔,但很好看。
深藍色的眼睛,是那種比海洋還要深的深藍。
年紀看起來約莫在三十多左右。
葉安眼神微凜了一下,也不打算在這個地方久留。
尤其是這個神父,給她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
她擡腳準備離開。
“在很久以前,聖約大教堂,還沒有這麼荒涼。那時候……也有幾個孩子,會經常到這裏來,像他們一樣,向教堂來禱告的人們要食物。”威廉神父突然說了起來。
葉安只是淡笑了一下,“是嗎?”
說完,她並沒有打算留下繼續聽的意願。
“小姐既然來了,不如,在這兒休息一下再走。正好,這裏很少有人來,也很久都沒有人跟我說過話了。”威廉神父緩緩說道。
聽起來,很容易讓人心神寧靜。
葉安準備離開的動作停頓了下來,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好像,也不是太晚。
鬼使神差的,她腳步一轉,轉了過來,面向威廉神父。
不過,直接從他的身邊擦肩往前走了過去,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面十字架前。
黑色的靴子踏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你的眼神裏,似乎有些迷茫,需要向主禱告麼,也許,他會爲你解決你所有的困惑。”威廉神父也跟着葉安的身體轉了過來,看着她的背影。
葉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只相信自己。我的困惑,只有自己能解決。”
威廉神父看着她,“你很堅定。即便,你充滿了迷茫和困惑。”
葉安擡頭望着眼前的十字架,“命是自己的,身體,也是自己的。這個世上,唯一真正能幫到自己的人,最終,只有自己。”
威廉神父恭敬的對着主神行了個禮,似乎是擔心葉安的言語會冒犯到主神,從而率先求得主神的寬恕。
“不知道爲什麼,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他跟你很像,甚至,他說過和你相似的話。
可是,他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回教堂來禱告。”威廉神父笑了一下,“又或許,對他而言,不能說是禱告,只能算是一種……寄託吧……”
葉安微微側了一下頭,看向了那個神父。
也不管葉安有沒有在聽,他自顧自的像是閒話家常一樣的說了起來。
“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還很小,但眼裏那股狠勁兒,誰看了都怕的很。就像是一頭小狼一樣,隨時都有可能會咬人一口。
但後來,他發現了,這樣,什麼都得不到,他開始學會了僞裝,博取人們的同情心。
他很聰明,很快就學會了這種套路。獲取食物變得輕鬆了許多,報復仇人,也變得輕而易舉。
可漸漸的,這種方式,根本不足以,養活他自己,也不足以,養活跟着他一起的幾個孩子。”
威廉神父笑了一下,看着葉安,“你知道,活在貧民窟的孩子,最大的一個特點,是什麼嗎?”
葉安沒有經過思考,直接說道:“窮。”
威廉神父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葉安會回答出這麼個字眼來。
那雙眼裏深了又深,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出來。
“窮,你說的倒也不錯。只不過,除此之外,他們最大的特點,是——狠。”
最後一個字,威廉神父稍微用了些許力道。
他笑了起來,“所以,那孩子,少年時期,便成了這附近遠近聞名的殺手。靠殺人來獲取食物和錢財。
爲了活下來,爲了……保護他的同伴。”
他輕聲的嘆胃,“雖然他從不信主的存在,可他每隔一段時間,依然會回來一次,來這個教堂看看。
不過,上一次他回來的時候,跟以往倒是有些不一樣了。”
他忽然側眸看向了葉安,“他說,他看見了光……一個從來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竟然想要探出黑暗。像是飛蛾撲火,即便……那光,從不曾屬於自己。
可是……他本來就是沒有影子,完全屬於黑暗中的人,又怎麼能夠……暴露在光明之中呢……”
他眯着眼睛,盯着葉安,那雙眼睛像是漩渦,一不小心就會把人吸入進去。
葉安其實不明白威廉神父在說什麼。
但隱約,又好像明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