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聽馥香回來這麼說，凝蓁顯然吃了一驚。前幾日還好好的，這纔沒幾天，怎能又病了，且比原來病的更重。凝蓁一早忙完了府上的事，該分派的事情都分派了下去，到傅老太太處請了旨意，要去看何卿嵐了。
傅老太太只說她事情忙完了，便去吧。
她到時，傅建玔及孟氏從屋裏走出來，只互相問了禮，凝蓁往屋子裏去，屋子裏也沒什麼人，也不見傅淮吏在，只華菱一人守着何卿嵐。
此刻的何卿嵐躺在牀上，整個人看着病的嚇人，像是沒有了什麼生息，看着叫人心疼。
“你家奶奶如何了”
見凝蓁來，華菱擦了擦哭紅的眼睛，“回奶奶話兒，我家奶奶她不好，自那日暈了過去，整個人就昏昏沉沉不曾醒來過。方纔給奶奶喂藥時，她又吐血了。”說着又哭了起來。
凝蓁道“你家大爺呢”
“大爺他事忙，顧不得奶奶身邊。”
聽華菱這麼說，凝蓁登時就惱火了，“顧不得也得回來，你家奶奶病重垂危，他卻只顧着忙別的，連媳婦都不要了還有沒有良心，去，找人將你家大爺找回來。”
按理說，這院兒的事，還輪不着她凝蓁來插手。只是這何卿嵐是傅淮吏的女人，如今何卿嵐病重在牀，卻不見他半分影子，即便是旁人也看着寒心。
凝蓁在窗邊板凳坐了下來，見何卿嵐的額頭都是汗珠子，用帕子爲她擦了擦。
何卿嵐動了動，睜開了眼睛，凝蓁見何卿嵐醒來了，心裏一喜，“你可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可真真是要把人都急死了。你原不是會吵架的人，怎會同淮吏吵了起來”
何卿嵐聽到聲兒後轉過頭看凝蓁，氣若游絲道“原是舅母，我當是我已經死了呢。”
“說什麼傻話，你身子骨雖弱，倒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只要你不要胡思亂想，好生養着，自然會好起來，長命百歲。”
何卿嵐似乎是覺得睜着眼睛都費神，閉目了一會兒，又睜開，“舅母疼我，我知道。只是卿嵐空命不久矣，只是在卿嵐走前，卻有一心願未了，不能平靜。”
看着這一擊就碎的何卿嵐，聽着她說這話兒，凝蓁好生難過，別過頭去，偷偷抹淚。
擦了淚，又轉過頭看她，“你總惦記着有的沒的，什麼心事都擱在心裏不說，如此病可怎麼好的了”
“我這病，怕是好不了。舅母且是聽我說，眼下，你是我唯一能說得上話兒的人，若是你也煩我嘮叨，我卻是不知該向誰說去了。”
何卿嵐如此懇求，凝蓁哪裏又能拒絕。只是心中難過，何卿嵐雖喚她一生舅母，原也是隻比她大兩歲。
“好，你且說着，我聽着呢。”凝蓁擦了擦眼角又新流出的淚。
何卿嵐眼神只往上看，也不知看些什麼，兩眼無神，微聲道“我與淮吏相識那年，我十三，他十七。楊花樹下他站着，身着白衣，衝我一笑，從此便結下了這不解之緣。”
“家道中落，雙親離世，公婆也不曾虧待一點，依舊待我如初。只是我有事身不由己，淮吏他不能理解我的苦楚。他惱我，嫌我，我知道。眼下也不知能否活到明日，我怕等不到他，若是舅母見到他，替我向他求的原諒。”
何卿嵐說話聲越來越弱，“若有來生，卿嵐還會再來見舅母，再做他的妻，告訴他，卿嵐嫁他，不悔。”
說到這，凝蓁已經聽的泣不成聲。
“好，好，我答應你。”凝蓁哽咽着，顧不得臉頰兩旁的淚流。
何卿嵐看着很是疲憊，“如此，我也就沒什麼遺憾了，我有些累，想睡一會兒，請舅母勿要責怪卿嵐賴牀，不能相送。”
“我不怪，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來看你。”凝蓁再次擦淚，錦帕都溼了。
“舅母切要記得，人過善便是懦弱無能。舅母是個好人，女兒中的翹楚，生的聰明。大家族裏，不好呆，切莫同舅舅生嫌隙，莫要向卿嵐這般，斷送了一樁大好姻緣。”
說過，何卿嵐再次失去了意識。
凝蓁爲何卿嵐把錦被往上送送，聽着她若有若無的呼吸聲，邊擦淚邊站了起來。
到凝蓁走，也沒見傅淮吏的人影。
當晚凝蓁回去，傅鈺深問她眼睛緣何哭的紅腫，她提起何卿嵐一事，不免又心傷落淚。傅鈺深便親手洗了帕子，爲凝蓁擦了擦臉，告訴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何卿嵐的事，不怪她。
天黑後，傅鈺深便沒有再去書房，而是陪在凝蓁的身邊，直到凝蓁睡了，他才寬衣解帶，在凝蓁的身邊躺下。
這幾日，凝蓁日日都往另一院跑，要忙府裏的事，連飯也喫不上幾口。秦夫人對凝蓁做事多有怨言，言她無心，整日裏只惦記着要去何卿嵐那裏。
告狀告到了傅老太太那裏，傅老太太也傳了凝蓁問話，才知道，這幾日淮吏媳婦越發不好，也體諒凝蓁，“你只管忙去，你母親這邊忙不過來，還有我呢，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你母親也是爲了這個家，上上下下，上百口子的人，事多，一多就容易亂了心神。”
聽傅老太太這麼說，凝蓁也心中放寬了心去做事。
老太太都發了話兒，秦夫人又怎敢多言，自然就閉了口。
鄭夫人自請要協助秦夫人，老太太也默許了，畢竟鄭夫人先前也理過事，不算陌生。
何卿嵐一日不如一日，先前幾個人幫襯着還能喂些湯藥及米粥下去，這幾日竟是連一滴水也喂不進去了。
大夫換了幾個，都是搖搖頭，不願再看診，無論花多少銀兩，也不肯看診。只說人不中用了，許就是這幾日的事了，要早些準備後事。弟妹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