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失落的情緒,在提到孝貞元皇后時,高無憂面色稍稍帶着笑意,彷彿那樣的場景就在昨日。
陳皇后本是一臉喜悅的,但是在聽到高無憂提及到傅婉依的時候,三春暖的笑意化作了如寒冬臘月裏結冰的湖泊。
但是今日正是中秋佳節,趁此機會,想要聖上將禁足兩月有餘的高燁塵解禁。畢竟高燁塵身爲太子,聖上收走了他的太子冊寶不說,又禁足這麼久,也該解氣了。
有所求,既然是再不想聽聖上提及傅婉依這個女人,她也要忍着,不能觸了聖上的眉頭。
陳皇后婉兒一笑,“是啊,那時宮中卻是熱鬧的。”這一笑中,又飽含了多少隱忍和不甘心。
隨即又道“聖上覺得宮中中秋佳節過於清冷,不如將燁塵召進宮來,陪同皇上過節。這民間有個說法,中秋佳節,本是閤家團圓的日子,理當是在一處,積福積德,兒孫滿堂。”
陳皇后剛提起高燁塵,原本高無憂的臉上還很平靜,這下子直接臉都黑了,剛有點喜色,就因爲陳皇后的這句話變得難看。
“這天色也不早了,皇后興許是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高無憂說着便站起身來。
陳皇后喚道“皇上,燁塵他是有錯,但您關了他兩個月,懲罰也夠了,畢竟他是大俞的太子,聖上既是沒有廢太子,又這般不清不楚的關着,讓人如何看待讓文武百官如何看待”
因爲見高無憂起身要走,陳皇后的聲音不免有些提高,但是有幾絲顫抖。
“正因爲他是大俞的太子,就更不該如此。”高無憂聲音很是冷漠,像是一個冷冰冰的鐵器,沒有絲毫的溫度。
陳皇后走到高無憂的面前跪了下來,“皇上,這麼多年,妾身從未求過您什麼。這次,就當是妾身求您了。燁塵他知道錯了,自從您下令禁足他在府中,妾身已經兩個月沒有見過他了,聽元綾說,燁塵他整日裏鬱鬱寡歡,身子每況愈下,宮中最好的太醫都去了許多次了,仍舊不見好轉。”
見高無憂沒有說話,陳皇后繼續求情,眼角都淌出了淚來,許嬤嬤要攙扶陳皇后起來,卻被陳皇后制止了,她繼續道“妾身和皇上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看在妾身已經這麼大年紀的份上,已不能再有子嗣。皇上都說,他是大俞的太子,若是燁塵有個什麼好歹,又該如何是好”
陳皇后聲淚俱下,句句戳在心窩子上,可高無憂道“這事,你就不必操心了。”說完,調頭就走了。
孫得盛也急忙一禮,便跟了出去。
“皇上。”陳皇后聲嘶力竭喚了一聲,卻並未換來高無憂的止步。
高無憂放下陳皇后不管不顧,出了月臺轉角下樓梯時,停了片刻,退回了兩步,最終又轉身繼續下樓,恆定了心緒。
在三洲之地同時暴動一發不可收拾後,高無憂不是不知曉,太子結黨那些大臣,推崇陳文通來辦此事。原本他心目中的人選便是傅鈺深,但礙於那些大臣力薦陳文通,且孝貞元皇后的這件事上他做的也很出色。
自古以來,身爲君王,不止是後宮要平衡女人的心才能和睦,這朝堂羣臣更是需要平衡,方能保江山社稷穩固。
身爲帝王,其心可輕
今夜華光灑地,玉樹剪影,玉盤天嵌。丹桂藏匿在風裏竄來竄去,香氣陣陣撲鼻。本該,歡愉安樂的氣氛,陳皇后望着高無憂離去的背影,倒是顯得孤零零的甚爲可憐。
許嬤嬤見聖上都沒影兒了,趕忙上去攙扶陳皇后,“娘娘,鳳體保重,地上溼氣重,快些起來。”
陳皇后任由許嬤嬤攙扶着她起來,在八仙桌前孤零零的坐下,“你們都下去,本宮一個人坐坐。”
許嬤嬤知道此時陳皇后的心中必是猶如傷口撒鹽,疼的很。便就喚上一旁的服侍宮女太監,一併離開了月臺。
宮女太監們還沒走多遠,便能聽到月臺的上頭噼裏啪啦碗碟杯盞或碎裂或撞擊地面的金屬聲大的驚人。恍若能驚醒月上的仙子,嚇走了搗藥的玉兔,另那明月匆匆躲在了雲後頭。
許嬤嬤對衆人道“方纔月臺上的一概事情,你們今日就當從未聽過見過。若是叫我知道了,你們是知道會如何處置的。”
衆人都謹言慎行,異口同聲道“是。”
月臺上,滿目狼藉。陳皇后看着灑了一地的東西,手緊緊攥住桌布。心頭冉冉升起了怒火,本想當初皇上堅決要追封傅婉依爲孝貞元皇后,除了他那一份的私心,還有對傅婉依的感恩。她難過,傷心,但是她都可以毫無怨言的去滿足高無憂想要做的事。
身爲國母,是要母儀天下,給天下的女子做表率。但身爲人妻,她同樣知道高無憂的性情。
試問,她又何曾不苦
本想她做的無可挑剔,陪着高無憂度過最苦的時刻,即便不能同傅婉依相提並論,但到底是她陪高無憂良多,即便不能夠在高無憂的心中佔有重要的位置,也能走進高無憂心中一二。
可是就在今時聽到高無憂提及傅婉依時,便是知道,這一切的順從都是她一廂情願,爲他人做嫁衣。
他身爲國君,傅婉依無論如何都是太宗皇帝的人,他如此作爲,不居安思危,他日若是傳出,將來史官又該如何入冊
陳皇后的眼神轉而冷厲起來,“傅婉依啊傅婉依,你都死了,卻還是陰魂不散。”手中的那一撮桌布,被緊緊地糅在手中,“來人。”
守在下頭的許嬤嬤聽到陳皇后喚人,便上了去,“皇后娘娘。”
陳皇后對許嬤嬤道“我要你去辦一件事。”既是如此,夫妻情分,於皇上而言,早就不復存在,確切說,而是從來未存在過。那些年,不過都是做給旁人看的。
她即便是死了,也不要做個糊塗鬼,要明明白白的知道高無憂,究竟一直將她放在何處。弟妹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