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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data-paragraphid=”5e46d9b9dd144dc29132b2b00435299b_5”>番外篇 聖誕節的約定</h2>

    下雪了。

    一片一片潔白的雪花,從窗口劃過,劃出凌亂的軌跡。玲站在窗邊,凝視着那些絮絮飛舞的雪從蒼茫的天空上飄落,浩浩蕩蕩地覆蓋整個冰冷的大地。

    白色,那麼絕望,那麼短暫,宛如流星般消逝,飄在街上路人的身旁。

    很遠的地方,教堂敲響了2011年聖誕節的鐘聲。

    十年前,那是玲和敬第一次見面。

    那時候王菲還在纏綿地唱着《紅豆》,藍的天飄着白的雲。大學新生的入學典禮上,玲如一眼清泉站在人羣裏,絢爛的色彩映入男生們的眼中,定格成那一道最美麗的風景。

    男生們都說,玲是個美麗的女孩。男生們的心如小鹿亂撞,等着玲的回眸一笑。

    只有一個人,大膽得甚至有些賤地說道:“喂,美女,我可以追你嗎?”

    玲輕輕皺起了柳眉,那個男生就站在自己的身後。他笑了,那可以稱得上古怪的笑聲像潮水撲打在臉上,將聽覺瞬間淹沒了。

    那一刻,玲是想捂住自己耳朵的。但她沒有多餘的手,所以只是伸手掩了掩鼻子。

    那個人竟然在抽菸,香菸辛辣嗆人的氣味滲透到她身邊的每一寸空氣裏。尼古丁的味道,被他吸進肺裏,再吐出來,然後,融入她的呼吸裏。

    那個人不依不饒:“喂,美女,考慮一下我啦,我其實很帥的。”

    玲,突然很想離開這個無聊的入學典禮,因爲她的身後站着一個十分討厭的傢伙。

    但畢業典禮很漫長,校長在主席臺上講着又長又臭的演講詞。那個老頭,頭髮已掉成地中海了,看起來很滑稽。他突然停了下來,演講詞終於完結了。他說:“現在,請本年度的新生代表伊天敬同學上臺講話!”

    聽說,他是入學成績最高的高考狀元;聽說,他考了滿分;聽說,他IQ達到180,和愛因斯坦同一級別。有關他的傳說太多太多。和其他新生一樣,玲踮起了腳,以張望的姿勢尋找着那個只會在傳說中出現的人物。

    尋尋覓覓,那人卻在身後。

    一個身影從玲的眼角迅速地掠過。玲張大了嘴巴,尼古丁的味道衝破了她呼吸道脆弱的防線。那個男生居然仍叼着那根香菸,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去了。

    在一羣人的瞠目結舌中,他走上了主席臺。

    雙手插在褲兜,頭髮亂糟糟,褲帶沒綁緊,襯衫僅剩下幾顆鈕釦——他就是這樣邋遢,這樣猥瑣。連校長也像見到了外星生物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無數少女心中曾經構造起的完美的白馬王子形象,就那麼“嘩啦啦”地碎了。

    這是玲和敬的第一次見面,算不上美好,但足以刻骨銘心。

    誰又能預料得到,從此以後,她的生命便離不開他。

    這個大學裏種滿了木棉樹,秋天的時候,一大片的紅紛紛落下。人們從樹下漸次走過,在這片紅的世界裏盡情徜徉着,沒有聲音。

    玲安靜地坐在陽臺上看書,四周的空氣中翻涌着木棉花的香味。那樣的日子,多麼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從女生宿舍的陽臺上,經常可以看到敬在校道上走過。

    他仍然抽10塊錢一包的廉價香菸,跟同伴說着黃色笑話,朝經過身旁的美女大聲吹口哨。被他挑逗的女生,害羞地掩着臉一路小跑過去,似是一隻驚慌的小鹿。

    那種時候,玲總是合上書,然後輕蔑地吐出兩個字,“流氓!”她走回寢室,再也沒有看書的心情了。

    大一那年,玲和敬同樣是受人矚目的人。追求她的人不計其數,情書和鮮花是那個時期的主旋律。而敬,他經常翹課,在上課途中,常常會有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來找他。

    看到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帶上警車,玲就高興地對身邊的朋友說:“哎呀,那個流氓終於被抓走了。”她以爲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她的心裏因此涌起一陣小小的喜悅。

    然而第二天早上,她那小小的喜悅便如泡沫一般破滅得無影無蹤。

    敬又嬉皮笑臉地出現了。

    他好像並沒有犯下什麼罪行,但警察仍時不時地來找他。直到後來,有人說,伊天敬自高中起就是一個名偵探,警察遇到棘手的案件,都會找他幫忙。

    竟是這樣,玲突然想笑。她覺得,伊天敬的行爲更像個罪犯,而不是偵探。

    事實上,如果不抽菸,如果不挑逗女孩,如果再正經一些,如果再整潔一些,平心而論,玲認爲,敬還算得上是一個好看的男生。可是沒有如果這麼一回事,所以玲依舊那麼討厭敬。

    她和敬的人生交集不過如此。

    等木棉樹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椏沿着天空徒勞地伸展,天空就下雪了。

    白色的世界,遠眺過去,彷彿一座雪封千年的遠古之城。呼出去的氣息,瞬間就化爲了微小的結晶體。

    女生宿舍裏的人經常會看到,玲戴着厚厚的圍巾,穿着羽絨大衣,迎着寒風走出門去。下午五點,她總要走到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樓中間的樓道里。她拿着一袋貓糧,蹲下去,嘴裏喊着“小細”。一隻小花貓就從看不見的地方探出頭來,可愛地“喵喵”叫着。

    它叫小細,這是玲給它起的名字。那一天,她下課回來,經過這條狹窄的樓道,便發現它可憐兮兮地瑟縮在牆角。它的腳受傷了,旁邊還有一條染了鮮血的木棍。

    它是一隻可憐的流浪貓,因爲被人類欺負,所以躲在了這裏。

    玲走了過去。它睜大充滿恐懼的黑色瞳孔,黑白相間的毛髮微微顫抖着豎了起來。這是人類,曾經傷害過它的人類,絕望在它的眼瞳裏裂開了紋路。

    “不要害怕。”她把蹲下的動作做得很輕很輕。小花貓像是聽懂了她的話,這個女孩溫柔而善良的笑容淺淺浮起在嘴角,沖淡了貓眼瞳裏的恐懼。

    “不要害怕,小細,”這是她信手拈來的名字,玲對此十分滿意,“以後就叫你小細,好不好?”她將手指輕輕地放上去,貓的毛髮暖暖的。它蹭起了她的手掌,小小的腦袋,撩得她的手心癢癢的。它似乎在說,小細這個名字很好聽。

    從那時起,每天給小細餵食三次便成了她的日常安排。貓糧很貴,學校附近沒有,玲要搭一個小時的公車特地跑到寵物市場買,這幾乎佔去了她一半的伙食費。她開始喫很少的飯菜,每次去飯堂都喫不飽。有一次她暈倒了,校醫告訴她是營養不良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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