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到三十多年前。幽藍整潔的天空,繁星閃爍着純淨的光芒。星空下,一片蒼茫無際的沙海安寧地沉睡,漫天蓋地與地平線相接。這是了無人煙的大漠,遠離了霓虹和喧囂,無聲無息地保持着質樸而原始的美。
風沙中,一頂頂亮着微光的帳篷,像螢火蟲一般,散落在這片黃色的巨大地毯上,點綴着荒漠之夜。遠方的夜空下,古老的金字塔坐臥在飛揚的沙塵中,以龐大的身影俯視着這片神祕莫測的大地。
在帳篷羣中,幾個身影聚在其中一座帳篷裏,悄聲議論。
一張歷經風霜卻依舊柔韌的羊皮卷,靜靜地躺在照明燈光下。那是一張古地圖,粗獷的線條卻嚴謹地描繪出一幅墓室的構造。在墓室的核心地帶,赫然顯現一副棺材。它就是這羣異國探險者此行之目的。
“按我們的進度,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入口了。”一箇中年男人擡了擡臉上的眼鏡,伸手指了指地圖上墓室的入口標誌。他身穿灰色西裝,臉色滄桑,下巴蓄了些許胡茬,眉目卻不失睿智。
這個人約莫四十來歲,名叫夏明亮,是一個考古學家,亦是這支探險隊的領頭人。這支隊伍共有十個人,清一色的黃皮膚黑頭髮,主要是助手和保鏢。還有一位當地人充當導遊,不過爲了防止泄密,進駐之前夏教授便把他支走了。所以,無人知曉,這批中國人遠渡重洋來此處,竟是爲了挖掘法老墓。
“可是……”幾名隊員盯着夏明亮,欲言又止。
探索古墓是一項充滿艱險與未知的行動。由於地處偏遠,他們這支隊伍與世隔絕,每個星期只能靠導遊幫他們補充食物和水等物資。而且,在沙漠上生活,比想象中要困難得多。有些人難以適應這裏的氣候,身體幾乎無法繼續支撐下去。而更大的困難在於,他們的信念正隨着時間的流逝而垮塌。
他們目前的探索活動,只是在沙漠中進行着毫無意義的挖掘。這個地方,真的是正確的地點嗎?每個人心中有着同樣的疑問。直到,終於有個年輕人直言不諱地問了出來。“夏教授,你說我們已經挖了這麼久,會不會是挖錯地方了?”他的名字叫李雨濃,是夏明亮的得力助手。聽了他的話,夏明亮不慍不惱地搖了搖頭:
“不會錯的,地圖顯示胡夫法老墓就在這裏。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希望大家再耐心等等。”他胸有成足,語氣十分堅定。只是,夏教授憑什麼那麼確信?
隊員們想起數月來的艱辛,面面相覷,一言不發。他們爲法老墓而來,但現在的挖掘地點未免也太荒唐了。衆所周知,胡夫金字塔是埃及的標誌性古建築。但夏教授偏偏說,胡夫法老墓就藏在這片荒涼的沙漠裏。
夏明亮察覺到衆人的情緒,表情淡然地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捲菸紙,熟稔地包裹住一戳菸草,點燃後深吸一口:“我知道大家都在質疑這次探險。但請大家相信我。我有足夠的理據。”他微眯着眼,嫋嫋煙霧隨着他不急不緩的訴說散開。
“一直以來,外界都認爲胡夫法老就葬在胡夫金字塔裏。但人們並沒有在金字塔裏找到他的墓。而根據這張古埃及的羊皮地圖所示,當年胡夫法老爲了保存自己的墓室不被盜取,特地建了一座金字塔來掩人耳目。他的手法很高明,並且在下葬後把所有的工人都殺了陪葬。也正因爲如此,他的法老墓躲開了盜墓賊的洗劫。”
夏教授深抽一口煙。“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當年某個知情人偷偷將墓室的地圖畫了下來。三年前,我無意中在埃及古物市場的一個地攤發現了這張羊皮卷。賣主不懂上面的古埃及文字,只把它當做一件古物處理。我很順利地買了下來。根據我對古埃及歷史的多年研究,一眼便覺得這張羊皮卷非同凡響。於是我立即把它帶回國內研究。經過碳14年代測定法,證明這張羊皮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500年,這正是胡夫法老生活的年代。再用了兩年的時間,我才勉強翻譯出上面的古埃及文字。”
夏明亮掐滅手中的菸頭,意味深長地掃視他的隊員們。這些內情,是他第一次透露。他知道,如果不告訴大家真相,這支隊伍的信念很快就會垮下去。其實,連他本人都開始懷疑這張地圖的真實性了。畢竟,他們挖了這麼久,仍沒找到古墓的入口。
“就算這張地圖是真的,它沒有標註地點啊。”李雨濃繼續提出疑問。
“不,它說了。”夏明亮指着地圖中墓室上方的一段文字:“泰比月始,北望,天狼咆哮於塔巔。”
“這段話什麼意思?”衆人不解。
夏明亮認真分析道:“古埃及人通曉熟識天文星象。這段謎語就將古墓的地點與天文現象聯繫在一起。泰比月,是古埃及的時節,也就是11月18號開始的一個月。天狼,就是天狼星。整句謎語解開就是——在11月18號,向北望,看到天狼星正好處在金字塔的頂尖。”
聽罷,衆人立即向帳篷外望去。很遠的地方就是胡夫金字塔,但它的上面並未看到閃爍的天狼星。這也不奇怪。因爲他們已經來這裏幾個月了。而他們剛來此地的那天,正好是11月18日。
夏教授接着說:“僅憑這個並不能正確地判斷地點,還要經過實地勘察。在附近區域,只有這個地方纔最有可能是法老墓的所在。”
“原來是這樣。”瞭解了真相之後,衆人紛紛釋疑。他們恢復了鬥志,心中竟情不自禁地興奮起來。
如果真的找到了胡夫法老的葬地,那將是多大的發現啊!
如此這般,夏明亮順利地穩定了隊員們的情緒。
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此行來到這裏,真正要尋找的是……
“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吧。”
夏明亮交代完次日的工作安排,獨自走出帳篷,遙望着高懸於遠空的圓月。
象牙白的皎潔月光傾瀉在細膩如粉末的沙子上,流淌着如絲綢般溫柔的光澤。今夜,沙漠寧靜如水,沙堆裏寂寂然露出無人問津的白色骨架,分不清是牛、駱駝抑或人的遺骸。
祖國的月亮也和今夜一樣圓吧。夏明亮心中生起思鄉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