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你是我的宿敵,你卻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我便更加恨你,想要超過你,把你狠碾在腳底。
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發現,我要的並非是面子,只是你。
虎將軍番外
聊齋雙燈·緣來緣散
作爲虎將軍最心腹的近衛,陶濤真的很頭禿。
只因爲虎將軍新看中的一個女人,他愁得直想用頭去哐哐撞南牆。
虎將軍已經三十歲了,卻一直沒有娶妻。
由於他那能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本領,很多人都想將他收歸己方勢力陣營。
一會兒是某將軍談及自家妹妹姝麗無雙,才貌雙全。
一會又是某大人似在無意中言及自家千金,聰慧溫婉,容妝絕美。
更有甚者,有人直接數名美貌歌姬送到虎將軍牀幃之內,排着隊的叫他享用。
幾個親信見了,都羨慕的不行。
不過陶濤卻知道,那些美女來歷都不簡單,每一個人都代表着一種勢力的拉攏。
他剛想去勸諫自家將軍,美色雖好,卻也不能多沉迷。不想這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
那些女子,虎將軍看都沒看一眼,就叫人直接原路退回。
這下可好,陶濤根本不用費心替將軍甄別哪些美女可以收,哪派勢力下的姑娘可以娶。所有勢力都叫他們將軍一股腦的得罪了乾淨。
後面,他的將軍果然受到了別人的報復打擊。
該是他們的功勞,被人按下不表,不該是他們的責任,卻要冤大頭的承受。
而虎將軍卻像是不在意一般,武照練,馬照跑。
陶濤暗想着,哪怕將軍隨便定下一門親事,也不至於會這麼得罪人。
可是隻要一提到娶親,素來都跟他們以兄弟之道相處的虎將軍就會立刻翻臉。連句敷衍的藉口都沒有,就直接把他們轟了出去。
經過幾番較量纏鬥,兄弟們對於給自家將軍找個女人這件事,也算是徹底死心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就在陶濤幾乎要懷疑自家將軍根本就是不喜歡女人的時候,虎將軍偏偏就被一個女人迷住了。
這本來是是件好事,可是陶濤卻差點被那女人的身份嚇了個半死。
那女人是個宮女,雖然不是皇宮裏侍候皇帝老兒的,卻也是身份特殊,根本不容人褻瀆半分的存在。
她是被當地衙門挑選出來專門護送祥瑞進京的宮女,也叫貢女。
純潔的處子之身,象徵着對上天降下祥瑞的回敬之意。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根本不容人染指的女人,只叫他們虎將軍看了一眼,當夜就被請進了將軍營帳。
染指貢女,就是褻瀆天意,若是被外人發現,別說那身官服,怕是連性命都保不住。
不幸中的萬幸,是那女子被發現並不是真的貢女,而是一個冒名頂替的女飛賊。
這下陶濤總算能給自己將軍找個充足的藉口開脫了。
只說虎將軍早就發現了那女子的端倪,幾番試探,終於破解了她們的計謀,於千鈞一髮之際,保住了祥瑞九轉回龍珠。
可是這邊陶濤才寫完上報的文書,那邊已經被捕的女飛賊就又出現在了將軍營帳之中,還得到了虎將軍的手令,順利逃脫。
不過還好九轉回龍珠保住了,只要祥瑞在,陶濤就總能想辦法替自家將軍開脫。
唯一叫他憂心忡忡,不能釋懷的是,他家虎將軍對那粉嫩得如桃花一般的女飛賊,真的動了情。
最後的追擊中,別人看到的是將軍拉滿的弓弦上瞄準女子的箭。
只有陶濤看到了他凝視着她,深情的眼。
那一刻,陶濤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那萬人難敵的虎將軍,怕是會折在那女人手中。
···
同樣苦悶的,還有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虎將軍。
逃掉了粉姐兒後,他靜坐在營帳之中,執筆書寫着彙報文書。
當蘸足了墨水的毛筆尖峯,婉轉拖出“妖女”兩個字後,虎將軍雙目瞳仁緊緊縮了一下。
“妖女?”他自嘲般一笑,脣角牽出的卻滿是苦澀。
他與她初識時,她便說過,她是妖女。
只是他從不曾當真過。
他嘴角微微抽動,想要斂去這點失控的表情,卻不想陷進了另一種更加複雜的情緒之中。
十二年前的回憶如煙一般恍然出現在眼前。
一草一木,一顰一笑,都那般真切明晰,恍然如昨。
虎將軍原來叫做虎仲珊,是個獵戶之子。
很小的時候,就展示出驚人的射箭天賦。只要是他看中的,無論一忽而過的飛鳥,還是閃動在林間的野獸,沒有能逃脫的。
十三歲起,他就常年出沒於草木茂盛的山林間,死在他箭下飛禽走獸不計其數。
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在山林間行走尋找的過程。
有時他潛在古樹後面,靜待前方悠閒的麋鹿,擡着蹄子經過。
細碎而明璨的陽光透過層疊的齒邊圓葉,閃到他的臉上,他便會靜靜的擡起頭,看風穿過林冠的樣子。
風在晃,葉在晃,藍得醉人的天空也在晃。
他便覺得歡喜。
這一年,虎仲珊十八歲。父母皆故去,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出沒于山林間,以打獵爲生。
再次潛伏於一株古樹之後,終於等到渾然未覺的獵物腳步悠閒的走入射程之內,虎將軍卻忽然鬆了緊繃的弓弦,放過了前面林中麋鹿。
只一眼,他就看出那是隻懷了胎的母鹿。
不過今日的收穫已經足夠,可以下山了。
揹着弓箭,肩扛着一匹捆好的公狼,虎仲珊腳步輕快的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
忽然他腳步一滯,恍然回頭,目光穿過錯落的林木,直直望向不遠處的一處開闊地。
那片開闊地位於半山腰,上面建了一座小小的道觀。
道觀裏只住着兩個老道士,平素採藥煉丹,極少跟外人往來。
即便是常上山的獵戶們,也很少能與他們說上兩句話。
叫虎仲珊奇怪的是從道觀偏房煙囪裏騰起的陣陣白煙。
現在還遠不到燒晚飯的時候,他也從沒在這個時間見過道觀的炊煙。
他一時靜住了,看着那縷白煙,扭動着上浮,直到藍天之上,一點點變淡,竟然有些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