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眼睛,高高聳起的青綠色顴骨,瞧着就叫人脊背生寒。
看到溫小筠和鄞諾望着錦衣公子的驚愕眼神,王知府立刻板着臉的責備道,“溫刑房,鄞捕頭,不可無禮,這位是咱們兗州郡王,四殿下。四殿下幼時也是容貌驚人的美男子,不想意外受了傷,所以對外才都是帶着面具的,爾等不得無禮。”
面具公子笑着擺擺手,“原是逸瀾這面具嚇人了些,不怪別人。王大人,言歸正傳,逸瀾來此本是配合辦案的,還是儘快切入正題吧。”
溫小筠耳朵不覺動了動。
雖然白鶩故意壓低了聲線,但她還是從話頭話尾聽出了他的原聲。
看來面具後的人,就是白鶩沒錯了。
不過既然白鶩此處裝作不認識她,她也就只管專心破案就好。
王知府點點頭,恭敬的回答:“郡王殿下說的是。”他又轉向溫小筠與鄞諾,端着姿態的說道:“本官與鄞大人本來在停屍房查驗屍體,不想郡王殿下親臨。你們二人先去尋鄞大人,我這邊與郡王殿下交代下案情發展。”
“是。”溫小筠與鄞諾齊齊頷首行禮,剛要站起身向外面走,就聽面具四郡王不急不緩的說了個“慢”字。
兩人腳步一頓,轉過來臉望向面具四郡王。
面具四郡王卻將目光轉向了王知府,“知府大人,逸瀾也想看看那兇手,不知合不合規矩?”
王知府雙目瞳仁微霎,頓了下,才勉強笑道:“郡王殿下哪裏的話?您本來就來配合破案的,只要您想看,當然合規矩。”
溫小筠不覺和鄞諾對視一眼。
白鶩這是要搞什麼鬼?
於是在幾個郡王府侍衛的護衛下,面具郡王、王知府、溫小筠、鄞諾一行四人齊齊走進了陰森冰寒的停屍房。
“好了,這裏不宜人多,你們在外等着。”面具郡王對身後侍衛吩咐着。
“是!”侍衛恭敬退出房間。
而一旁的王知府在進入停屍房,聞到裏面腥臭的氣息後,臉色立時慘白一片。忙掏出一塊錦帕捂住口鼻,匆匆跟面具郡王道了句歉,就往門口奔去。
對此,溫小筠倒是很理解王知府。
他應該是上了年紀,加上多年無兇案,又兼着這兩天根本沒有休息好,疲累交加,一時受不住這新鮮屍體的刺激,也是正常。
溫小筠與鄞諾對視一眼,兩人便一起走向屋中樣,那裏的長條桌案上擺放着一具新鮮的屍體上。
屋裏徐仵作正帶着白油布手套,仔細檢查着停屍臺上的屍體。
旁邊上風向還站着兩個仵作學徒,一個提着驗屍專用的工具箱,裏面裝着各種具,比如銀針,醋瓶,酒瓶,鉗子,竹鑷等等。
另一個學徒在銅盆裏清理徐仵作剛剛替換下來的擦屍抹布。
鄞乾化也站在上風向,他也帶着驗屍專用的白油布手套,穿着和徐仵作一樣的簡便驗屍服,外面也同樣套着一件白色的驗屍罩衣。
唯一和徐仵作不同的是,鄞乾化手中拿着一封書信,正低頭仔細分辨着。
溫小筠毫不猶豫的走到屍體上風向,從懷裏拿出記錄文冊,又從腰間口袋裏拿出毛筆與墨囊,準備好之後,立刻站到徐仵作身旁,開始記錄。
“抱歉,在下來遲了,這就開始記錄。”
徐仵作皺着眉專注着的驗屍,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溫小筠的話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其中一個仵作徒弟禮貌的跟溫小筠點點頭,“溫刑房,徐師傅就是這個脾氣,碰到屍體,定然要在第一時間檢驗。現在還沒到點卯的時候,您來的已經很早了。等到師傅清理完屍身,就會開始屍狀描述。”
溫小筠略略驚訝,早就過了點卯的時間,仵作小哥怎麼還會這麼說?
不過她很快明白了其中緣由。應該是江狄屍體運來時,還遠遠沒到卯時。徐仵作一聽到消息,就急急帶着兩個徒弟來檢驗了。
人一忙,時間就會過得特別快。所以他們一時間纔沒意識到現在早已天光大亮。
溫小筠也不忍心打斷他們的思緒,便沒有糾正,只是點點頭,“多謝小哥。”
再往鄞乾化那邊看去,只見他兩眼烏青,臉上皺紋也比昨天多很多,深很多。像是一夜之間憔悴了好幾歲的年紀。
顯然也是一宿沒睡。
再看驗屍的徐仵作,也是一樣的狀態。
溫小筠的心中油然升起一種敬佩的情感。
以前她畫的穿越作品中,古代人在現代人面前,總是呈現出一種懵懂混沌的等待被拯救的狀態。
如今看來,古代的人也好,另一個位面的人類也好,每一個世界,每一個時空,都在認真的行進着自己的命運。
生命,思想,從來無所謂高級,低階,有的只有各得其所,各合時宜。
她這樣想着,越發小心謹慎起來,乖乖的站到徐仵作旁邊,一邊隨時等候徐仵作的驗屍結論,一面急急確認躺在驗屍臺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昨天見過的那個江狄。
只見那具屍體面色烏黑,死者雙目緊閉,牙關緊咬,七竅具有血跡流出。
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面門斜穿而下,更顯得死相猙獰可怖,叫人望而生畏。
溫小筠不覺嚥了下口,腳下也跟微微後移半步。
正是昨天的江狄。
鄞諾扶着腰間佩刀,大步走向前,看到屍體面目時,雙目瞳仁狠狠一縮。
顯然,他也確定了死者不是別人,正是江狄無疑。
就在這時,在門外運了半天氣的王知府終於走進了停屍房。
他用錦帕把鼻子嘴巴捂得結結實實的,沉這臉色來到鄞乾化近前,“鄞大人,屍體查驗得如何了?”
鄞乾化頭也不擡的說,“這裏有一封遺書。”
“遺書?”面具郡王與王知府齊齊疑惑出聲,“那這個死人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