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紅棗回孃家, 王氏又舊話重提問起謝允青娶親的事——一個女人在婆家過得好不好主要取決於公婆、丈夫、兒子和妯娌幾個因素。
王氏眼見謝家大房又要娶親,而且還是娶一個過門後就立刻圓房,可能馬上生產的親, 自不免要關心一回女兒的新妯娌——紅棗雖說當家, 但王氏自己曾喫過妯娌的大虧, 便頗擔心謝允青的媳婦母憑子貴欺負她家紅棗。
紅棗想想回道:“娘, 我聽說女方只比我們三房大哥小兩歲, 即便今年不成親,明年一準地也要辦事。”
“現沒動靜, 估計是在等, 等我們大老爺十月份交了官印, 進京述職後榮歸家來再辦!”
“不然我們大老爺還在任上並不能家來!”
王氏不解道:“可你和你女婿成親的時候, 大老爺也在任上啊!”
“你兩個還是宗子宗婦呢!”
紅棗心說很快就不是了!
謝家宗子今後到底是謝允青、謝允芳還是謝允茂或者謝允榮現還不知道,但一準不會是謝尚了,連帶的她也不是宗婦了!
紅棗倒是無所謂什麼宗婦——她現又不差錢, 根本沒必要通過管家來斂財,反倒白喫許多辛苦。
她只是替謝尚感到不值。
謝尚留在本地就是因爲他生爲承重孫得替大老爺爲老太爺盡孝的緣故。
結果現就因爲老太爺、大老爺想給她公公早夭的兄長續香火, 謝尚十六年的宗子位置就得讓賢?
先前的疼愛呢?
難不成都是假的?
紅棗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即便老太爺、大老爺都爲了那個大伯而不疼謝尚了,那麼她公婆呢?
她公公真會爲了一個纔出生的小兒子而這麼對待自己一手養大的長子?
但當着她娘, 紅棗依舊笑臉如花道:“娘,我成親時我們大老爺纔剛到任, 而現在卻是要致仕了。這怎麼能一樣?”
王氏聽後方才罷了。
回家的路上,紅棗問謝尚:“大爺,其實老太爺、大老爺原本想過繼的人是你吧?”
老太爺年歲大了, 紅棗不以爲他會捨得丟棄教養多年的謝尚,再重頭教養一個繼承人。
謝尚聞言一愣,紅棗見狀便!便自以爲猜到了真相,低聲道:“所以,大爺,即便沒有二弟,你原也是要兼祧兩房的!”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語氣了。
紅棗喃喃道:“只是誰也沒想到,娘會再生一個二弟。所以這盤棋全亂了!”
想明白了緣由,紅棗也不知說什麼纔好了——按照律法,只有獨子才能兼祧。而兼祧,謝尚依舊能管她公公叫爹,但出繼,卻是得改口叫叔了。
這一點,想必謝尚和她公公都不能接受,所以纔有了現在三房的攪和。
兼祧?謝尚想了想沒有否認——他現也不知道在有二弟之前,他爹、他爺、他太爺爺是否有個類似打算?
畢竟他們對於給自己娶紅棗接受得特別快,而兼祧是可以娶兩房正妻的。
看謝尚瞧着自己不說話,紅棗又問:“大爺,爹是什麼時候跟你商量這件事的?”
“是上回家來去赤水城的時候嗎?”
事情並不似紅棗想的那樣,但謝尚不想多說,遂低聲阻止道:“紅棗,你別再問了。”
若真沒想過被過繼,又怎麼會給自己催眠強調呢?紅棗憐憫地看着謝尚道:“好!咱們不過繼!”
“咱們這就去京城去找爹孃!這宗子宗婦誰愛做就給誰做去!”
聞言謝尚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果然!
紅棗凝視謝尚半晌,忽握住謝尚的手輕聲道:“大爺,你現留在這裏一定是捨不得爹的半生心血吧?”
“不然,你早就可以跟娘一起進京了。”
“娘也還矇在鼓裏,啥都不知道吧!”
“大爺,你既然早就已經拿定了主意,爲什麼還不早做決斷?”
“大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紅棗雖然想岔了,謝尚苦笑:但也不算全錯。
他現可不就是下不了決心嗎?
“紅棗,”謝尚低下頭道:“你讓我再想想!”
紅棗點頭:“好,但得快!大爺,你得在三房大爺成親前儘快拿定主意!”
“咱們實沒必要與他們多加糾纏!”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紅棗自不願意再過這種有50概率被人隨時掃地出門的日!子——說好的同甘共苦,可不是這個共同法!
她得敦促謝尚儘快拿定主意。
她個人傾向於撂挑子不幹——她挺喜歡她公婆的,並不願意以後對着一個陌生的牌位叫爹。
此外她早就想去府城、京師轉轉了,而不是整天窩在雉水城演二十四孝。
畢竟謝尚一個人扛這祕密都扛快兩年了。隨着時間加深,謝尚的付出越多,自是越不能走了!
現拿決定,可能還有些走的機會。
紅棗說得在理,謝尚進家後雖面色如常,但當夜晚回到臥房後卻整哭了一宿——謝尚把他從小到大跟他爹孃在一處的情景都回想了一遍後方拿出紙筆給他爹寫信。
謝尚終是下定了決心:這是他爹威風了半世的家業,他決不拱手讓人!
至於死後,謝尚咬牙,他見到閻王老爺,必是要問問這弟弟不與早夭的兄長繼嗣是不孝不悌,那做兄長爲自己的身後香火強拆弟弟的父子天倫又是哪門子的孝悌?
哭腫了眼睛,啞了嗓子,不能見人。早起謝尚便稱病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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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棗早飯時沒見到謝尚便打發人去前院問。
顯榮親自跑來回說謝尚身子不適,想多躺躺,然後又說不嚴重,不用請大夫。
紅棗琢磨着謝尚必是爲昨兒的話兩難,心中憐惜——謝尚寶寶說到底只是個十六歲的青蔥少年,現被迫做人生的重大抉擇,確不是一般的苦逼。
紅棗挑了鍋清淡的生滾魚片粥和一碟子蜂糖糕和素菜包子讓顯榮拿給謝尚,囑咐他怎麼也要看着謝尚喫些。
紅棗喫完早飯後,獨自一人去五福院請安。
老太爺沒看到謝尚,立關心問道:“尚兒媳婦,尚兒呢?怎麼沒來?”
紅棗道:“回老太爺,大爺早起說頭疼,想再躺躺!”
“頭疼?”老太爺訝異:“好好的,怎麼就頭疼了呢?昨晚來請安還是好好的。難不成夜裏受涼了?我瞧瞧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