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棗一早便帶了兒子來高莊村觀禮。
喜房裏遇到李玉鳳,紅棗拿一個瓷瓶給她道:“這痱子粉搽痱子雖說有些治標不治本,不過內裏用了不少藥材,家常抹抹還算清涼。你拿着給粟哥兒試試!”
既然不能授人以漁,那就先授人以魚。
總不能幹看着孩子遭罪,特別是舉手之勞的情況下。
李玉鳳頭一回知道痱子還有專門的藥治,聞言不免喜出望外,感激道:“難爲你這樣想着,真是多謝了!”
紅棗既肯出手,東西必然是好的!
李玉鳳轉隨即又請教道:“現就能抹嗎?”
李玉鳳想把兒子身上的痱子趕緊消除掉!
紅棗點頭:“可以。瓶子裏面有個粉撲,只是撲時注意避開口鼻,別嗆着孩子!”
李玉鳳小心地擰開瓶蓋,依紅棗指點拿起內蓋上的粉撲,沾一點瓶裏的白色細膩粉末擱內蓋上拍勻,輕抹到兒子脖頸間。
李金鳳的臥房得李滿囤支援放了冰鑑。
劉粟來得早,已在屋裏呆了一會兒,原現因爲天熱而烘成片的痱子已然失了後繼,現上好的痱子粉一撲,打餅的痱子肉眼可見的乾癟下去。
李玉鳳見狀不免大喜,讚歎道:“真是有效!”
真是太好了!
她兒子不用遭罪了!
紅棗笑告道:“效果其實有限。受了熱還是會再烘。”
以李玉鳳家的現狀,想根治幾無可能。
“能有這樣已經很好了!”
李玉鳳知道紅棗說得是實情,衷心道:“紅棗,謝謝你!”
能夠緩解也很好了。
痱子粉裏的藥物作用肌膚時的清涼給讓劉粟覺得舒服,他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嘴裏雪白的小牙。
紅棗看着也覺高興。
生了孩子的紅棗母愛氾濫,就喜歡看孩子笑臉。
李金鳳親見過紅棗和李玉鳳間的恩怨,現看紅棗如此,不覺心說:紅棗姐姐果是人美心善,大人大量。
桂圓年歲雖小,但她人小鬼大,早從日常往來裏咂摸出她大伯一家和玉鳳的生分,甚至還使心眼從她姐嘴裏套過話——即便李金鳳寡言,沒告訴具體,卻也足夠桂圓知道錯在李玉鳳,紅棗怎麼生氣都不爲過。
兩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好了!
現看紅棗給李玉鳳東西,桂圓便只眨眼看着,並不出聲。
她得捋捋是怎麼回事。
王氏不喜李玉鳳,不過卻還不至於爲瓶痱子粉跟孩子計較,當下自顧抱着謝豐和抱着美芹的關氏說話,只裝沒看見。
舒窈幫忙在一旁給搖着扇子,跟着也轉過了眼睛裝不知道。
紅棗姐姐是她大姑,跟她婆是親母女,即便處事有分歧也好商議。而她作爲媳婦,在對待親戚這個問題上,只跟着她婆就對了!
族裏婦人一看王氏這個態度便也跟着絕口不提——紅棗是大人大量,不跟玉鳳計較。但她一年纔來家幾回?
看看今兒各人頭上的金銀絲鬏髻,其輕重大小,還不都是王氏個人的親疏遠近?
她們傻了,跑去捧紅棗玉鳳姊妹情而得罪王氏。
不過來喫席的郭氏她嫂子不怎麼想啊,她看見紅棗主動給玉鳳東西立刻問郭氏道:“難得紅棗跟玉鳳客氣,你不叫香兒過去幫襯兩句?”
看看李家這些人,十來年前也不過跟她們一樣,現今卻是連鬏髻都是金銀絲的了。
可惜她大姑一家和紅棗爹孃有嫌隙,這些年沾光有限,就更別提帶動他們發財了。
對於錢家這幾年綁着李滿園一起發財,郭家人不是一般的眼紅。
郭香兒聞言也是蠢蠢欲動——昨兒紅棗與李金鳳的牡丹頭面她也瞧見了,眼熱得不行。
郭香兒剛站起身,卻被郭氏阻止。
“一瓶子藥而已,”郭氏淡然道:“謝家財大氣粗,哪年舍人衣藥不耗費許多銀子?”
紅棗給她外孫子藥不過是看孩子可憐罷了。
郭氏嫂子聞言怔住,不信道:“哪至於?”
明明是至親,哪能這麼想?
“怎麼不至於?”郭氏反問道:“嫂子,你看桂圓頭上的珠釵,那是紅棗這回家來新給的。但你看玉鳳可有?”
紅棗根本就沒拿玉鳳當姊妹
郭氏嫂子啞口無言。
郭氏繼續道:“嫂子,你再看我那弟妹,她一貫是最能咋呼,紅棗不拘給了金鳳、桂圓什麼,她都要頂腦門上告訴人。現可有說話?”
眼見說服了嫂子,郭氏又說郭香兒:“你現自己當家過日子,還這樣一驚一乍地可不行。你看跟你平輩一般的妯娌,可再有人跟你一樣見風就是雨?”
該說話的時候不知道說,不該說話的時候,卻是搶得比誰都快。
一點腦子都沒有。
分家後,郭香兒的短處暴露無遺。郭氏是越來越懊悔自己的眼瞎,對郭香兒不是一般的嫌棄。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聽郭氏當面教訓女兒,郭氏嫂子臉上掛不住,不免生氣道:“妹妹,快別說了。剛都是我這個嫂子的錯,不該多這個嘴!”
郭氏見狀方纔丟下郭香兒,和她嫂子道:“我知道嫂子是好意,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
所以就別再亂出主意,給她家添亂了。
……
吉時一到,陳玉領了同族的兄弟進來。
幾年未見,陳玉不僅人長高了,眉眼也褪去少年的稚嫩,顯露出今後的棱角——若不是一身無可置疑的大紅袍服和胸挎的紅花,只街面上見到,紅棗真未必能認出來人是陳玉。
簡而言之,陳玉長變了,變英俊了,俊得紅棗都快認不出來了!
陳玉倒是一眼就認出了紅棗,——人羣裏最亮的一雙眼,和多年前叫他玉哥哥,給他喫雞蛋時一模一樣。
果然表妹就是表妹,陳玉心說:並不似那些狂生口裏的西子貂蟬。
院試時陳玉沒少聽外縣書生對於紅棗的臆想,氣得陳玉跟他們打了好幾架——這種亡國妖女如何能跟他表妹相提並論?
這不是咒人嗎?
接受上回的教訓,陳玉視線只在紅棗身上微一逗留便轉向了謝豐。
看到謝豐和謝尚如出一轍的小臉,陳玉不覺嘖了一聲:不是說兒子像娘嗎?怎麼他舅都家來大半年了,紅棗兒子長相還似謝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