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武俠江湖大冒險 >164 一場大戲
    ……

    江湖很大,販夫走卒,拒付文人,囊括了三山五嶽,容納了五湖四海。

    天下人,天下事,每個人都有他獨特的生存方式,富貴如王侯公卿,他們豪奢無度,錦衣玉食,低賤似娼妓乞兒,他們貧儉卑微,溫飽難全。

    每個人眼中都有一個截然不同的江湖。

    佛家有云:“衆生皆苦!”

    只道世如苦海,能爭渡而出的又有幾人。

    本心難悟,這世上見天地者千千萬,見衆生者百十數,見自己者,又有幾何?

    但,人都得活着!

    有光鮮亮麗的地方,就有陰暗之所在。

    無論多麼卑賤,陰暗,不見天日的地方,都有人默默地活着。

    陰暗潮溼的巷弄裏,有個雞毛小店。

    這裏與那“興雲莊”不過一牆之隔,蝸居其中,風起時塵飛土揚,雨落時泥濘骯髒,高牆擋住了天光,終年不見光。

    連日來,下了幾場冷雨,令這裏幾乎變成了條臭水溝。

    這樣的地方,若真要做生意,只怕任誰都要虧個血本無歸。

    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倒不如說是何處不江湖,有江湖,就有人。

    這般陰暗泥濘的地方,也有人。

    雞毛小店開的偏僻,前面賣些粗劣的喫食,後面有個三五間的簡陋客房,門口掛着一條滿是風塵的藍布簾子,在秋風中微微飄擺。

    天很暗,駝背的店主弓着身子,在櫃檯上點了盞燈,自顧的坐在一角喝着酒,小酌慢飲,無人打擾他,他也不想去打擾別人。

    店主姓孫,都叫他孫駝子,是個侏儒。

    可他那一雙手卻很大,很厚,很硬。

    稍稍捋了捋老棉襖,再深的褶子,也能捋順了。

    聰明人都會幹些聰明事,他不笨,至少不會不明白對錯、好壞,但他明知這弄堂裏絕不會有什麼高貴的主顧,卻仍是心甘情願在這裏窩着,一天天的熬着混着。

    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理由,有目的,他又會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理由?

    時節蕭瑟,連帶着人也有些沉默。

    孫駝子只是時不時的看看後院小樓,時不時又喝上兩口酒,再看看鋪子一角那個伏案昏睡邋遢極了的醉漢。

    真的很邋遢,如果一個人一年多以來,日夜買醉,澡也不洗,蓬頭垢面,就算是再幹淨的人,也能變得讓人見之躲避,聞之捂鼻的地步。

    好在這個人是他朋友,也只有這種陰暗污濁,無人問津的地方,纔能有這種人。

    只是今天不同往日。

    今天很奇怪。

    他儘管做了這麼多年的買賣生意,卻從沒想到,世上會有這般簡單賺錢的法子。

    不遠處的長街上,傳來聲聲“噠噠噠”馬蹄跺地的動靜,孫駝子已經不年輕了,滿頭髮絲銀黑各半,摻雜在一起,隨意的挽着,他嚥了口酒,就聽馬蹄聲居然停在了巷弄口。

    接着是腳步聲,還有不耐煩的咒罵,怕是對這等陰暗泥濘的破地厭惡極了。

    然後撩簾而入,順便又像是踩了腳狗屎般在地上蹭了蹭。

    孫駝子的臉很滄桑,胡茬尖白根黑,他放下酒罈子,招呼道:“二位客官想喫些什麼?”

    進來的,是兩個穿杏黃衫的漢子,一個濃眉大眼,天庭飽滿,一個鷹鉤鼻,眉眼陰鷙。

    “打聽個事!”

    鷹鉤鼻漢子說話間,忽一擡手,一塊銀子這便到了櫃檯上,他笑道:“一句話一錢銀子!”

    孫駝子像來了興趣,瞥了眼桌上的銀子,渾濁灰黯的眼睛倏一亮。

    “好。”

    “這座宅院你知道是誰家的?”

    “李家。”

    “聽說後來換了主人?”

    “嗯,叫龍嘯雲。”

    “他人去哪了?”

    “出門了。”

    “什麼時候出的門?”

    “一年多以前!”

    ……

    兩人一問一答,問的快,答的乾脆,

    不過十來個呼吸的功夫,兩個漢子已笑着擱下錠銀子,轉身走了出去,馬蹄聲又噠噠響起,像是在“興雲莊”外徘徊良久。

    孫駝子呢喃道:“看來今天我很走運啊!”

    “咳咳——”

    嗆咳聲起,角落處的酒鬼,此刻不知何時已睡醒了,他彷彿已將之前的話都聽到了耳中,望着兩個漢子離去的方向出神凝視,想了許久。

    孫駝子收着銀子,笑道:“醒了。”

    酒鬼也笑了笑,他沒說話,只是咳嗽了好一會,才問:“今天什麼日子?”

    孫駝子想想,道:“十四,九月十四。”

    酒鬼蒼白病態的臉頰上不自覺的騰起一陣異樣的血色。

    “咳咳,明天又要十五了!”

    邊說着,他又順手提起桌上的酒壺,高舉傾倒,只是酒壺都倒立了起來,裏面卻連一滴酒也不見,他只得咳嗽着,示意孫駝子添酒。

    一日光景過得很快,天色從明到暗。

    酒鬼捧着酒壺,大口吞飲着,孫駝子則是擦抹着桌子,櫃檯上的燈油添了又添,外面的秋風也越來越冷冽。

    黃昏已至,暮色漸沉。

    牆那頭的小樓上,也亮起了燈光。

    “你在看什麼?”

    坐了一天的孫駝子這會問。

    因爲那酒鬼一整天好像都在朝着街口張望,像是在等人。

    酒鬼滿身酒氣,眼神卻很清明,他笑了笑。

    “我覺得你今天的運氣應該會多一些!”

    孫駝子一怔,然後反應過來。

    “你是說還有人來?”

    酒鬼笑道:“瞧着吧,我的話向來很準!”

    孫駝子也笑了。“難不成你還會未卜先知?”

    果然,沒過半個時辰,這少有人來的巷弄,居然又起了腳步聲,接連不斷,足有四五批客人。

    頭一撥,是對爺孫,老人滿頭蒼髮,穿着見老舊非常的藍衫,手中拿着根旱菸管,微微佝僂着身子,身旁還跟着他的孫女,那姑娘活潑靈巧,肩膀頭上掛着兩根黑亮的髮辮,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兩粒珍珠般動人。

    他們剛進去沒多久,後面就又進來兩人。

    二人俱是虯髯高壯,穿着打扮一樣,腰上掛的刀也一樣,形貌更是相同,看來是同胞兄弟。

    接着,是四個人;三男一女,男人裏一個高大,一個矮小,一個紫膛臉的年輕人,女人綠衣紅裙,戴着金首飾的女子,扭着腰肢,奈何那張臉卻已人老珠黃,塗着厚厚的脂粉,笑起的臉上,是一條條褶子。

    沒多久,又來一個人。

    這人身形高挑消瘦,拉着一張長臉,臉上生着巴掌般大小的青記,冷麪冷眼,鼓起的腰圍上,殺機暗藏,但凡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瞧見那必定是條很粗很長的鞭繩一類的兵刃。

    五張桌子,此刻卻擠了個嚴實,只怕這是孫駝子生意最好的一天了。

    不,還不夠好。

    因爲又有人來了。

    慢騰騰的腳步聲,卻像是帶着某種節奏,只彷彿那行走的人每步落下腳掌既不深一分,也不淺一分,且步距相同,方能走出這樣的腳步聲。

    夜色已臨。

    秋風之中,枯葉捲動,好像還飄着幾絲雨氛。

    “譁!”

    待到布簾撩開,一人拾步而入,依稀還有些細碎的銀鈴聲。

    然後,小店裏飲酒闊談,連同氣息聲,亦或是動作聲,這會都宛似沒了。

    明燈下,一人緩緩步入。

    被風蕩起的青衣袖筒裏,一隻白皙皓腕上,那一串銀鈴正在輕輕搖晃,纖秀的五指正自微微伸展着。

    這人另一隻手背在身後。

    但是,所有人看的卻是那張臉。

    然後這個人溫和的笑着,一掃屋內衆人,輕輕道:“還挺熱鬧的,給你們幾位一個忠告,馬上離開這裏,否則,生死自理,福禍休怨!”

    “姓蘇的,真當你是閻王爺了?我們也不是喫素的!”那紫膛臉的年輕人忽一拍桌子,騰然起身,臉色難看的呼喝道。

    不想長臉青記的高瘦男人這會淡淡道:“他其實說的很對,這裏很快要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蘇先生!”

    那個辮子姑娘此時眼睛一亮。

    蘇青笑了笑。

    “那也行,既然都不想走,今天便在這裏,蘇某請諸位瞧一場大戲!”

    他轉動着拇指上的扳指,目光在那酒鬼的身上掃了一眼,對方像是又睡着了,不見動靜,他又看看抽旱菸的藍衫老人,老人眼透精光,沉聲問:

    “戲?多大的戲?”

    蘇青抿嘴稍一沉吟,復又笑道:

    “好比那天翻地覆,江湖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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