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在手裏,符籙不點自燃。
田德平低聲吟唱:“偉大的黑風山黑風神,我獻上純潔的祭品,渴求您看到我,注視我,傾聽我。”
暗室一下子亮了起來,像着了火。
緊接着,從裏面傳來幾聲慘叫。
一道詭異的光閃過,屋子又黑了,陷入一片死寂。
血腥的味道從門縫裏飄了出來,有種誤入屠宰場的錯覺。
王威胸口咯噔一下,像是心臟被人用手使勁兒抓了一把。
高君雅眼睛瞪的老大,旋即明白過來,嘴角抽搐着,衝上去抓住田德平的領口:
“鼠狗賊,你幹了什麼?”
田德平拿開高君雅的手,像丟垃圾般甩掉。
王威有些喫驚,高君雅畢竟很有些功夫傍身的,怎麼在田德平面前如此無力。
田德平看着這間房,又看了看旁邊的密室,皺眉搖了搖頭。
王威便問他:“成了嗎?”
田德平專注看着密室,一言不發。
高君雅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到了王威身前,指着那間房,面目猙獰,“你知道他要做什麼……你知道罷!”
“爲了大隋,爲了聖君,”
王威說道,“犧牲是難免的,你和我,也不是例外。”
高君雅慘笑一聲,坐倒地上,“你把小六兒也害死了,你知道嗎?”
王威無言以對,只得看向田德平,“到底成沒成?”
“不夠。”田德平說道。
“什麼?”
“祭品不夠。”
王威有些着急了,“你口口聲聲講獻祭……這是求神賜福啊,神真的會搭理你麼?”
“在覺醒徒的世界,流傳一個說法,”田德平撫摸着密室的門,
“獻祭就像是一羣螞蟻,在地上擺了一個奇怪的造型——擺給人看。您說人會看得到麼?”
王威想了想,說道:“倘是我的話,我能看得着,但不一定會在意。”
“如果螞蟻在地上擺的形狀,”
田德平用蒼白的手指,在門上比劃着什麼:
“是郡丞大人您的名字呢?”
王威渾身一震,只覺腦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耳朵裏還嗡嗡作響,猶如聽到了神言鬼語。
他半晌纔回道:“那……自然會好奇的。”
田德平笑道:“如果螞蟻在擺完您的名字,又擺出一句需求的話,比如,請賜給我們食物罷。再比如,殺了那隻螞蟻罷——您會不會幫忙?”
王威愕然。
田德平自顧答道:“如果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您會出手的。”
“給喫的可以,”王威皺了皺眉頭,“但如果讓我殺掉別的螞蟻——我說不定會把它們全部踩死。”
“那就要看運氣了,”田德平笑道:“世間人並不都是像大人您這樣嫉惡如仇的。古神更難揣測。”
“我說了,”田德平看向高君雅,“祭品不夠,還看不出來。”
高君雅席地呆坐,根本沒有注意到田德平的目光。
王威再明白不過了。
田德平的意思是,區區幾個士兵,古神還看不上——得放個大人物。
田德平忽然走到高君雅身後,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拽向向那間房。
高君雅清醒過來,掙扎着,向王威瞧過來,朝他揮着手。
王威看着他,伸了伸手,方想出言攔阻,心裏卻忽然想到:
“時至今日,我等還有退路麼。戰場如賭場,全部籌碼都已上桌,贏了成侯拜相,輸了碗大個疤。高郎將,對不住了。”
這般想着,扭頭不瞧他。
高君雅目呲欲裂,抽出佩劍胡亂往後砍。
田德平拍了一下他的脖頸,他就一動不動,安靜下來。
“高郎將,”田德平說道:“委屈你了——郡丞會向聖君爲你請功的。”
高君雅像死人一樣被拖到了暗室門口。他看着王威,就像死人在看死人。
田德平打開暗室的門,血腥味像潮水一樣涌入院子裏。
王威嗅了一鼻子,像是喝了一口濃濃的血,嗓子受了最烈的刺激,連聲咳嗽不止。
高君雅被拖進了暗室裏面。
在田德平關掉房門之前,高君雅忽然開口了。
王威有些驚訝——高君雅沒有咒罵,沒有憤怒,甚至說出任何抱怨的話,
高君雅的聲音很平靜:“祭祀也行,但一定要爲太原的百姓求到雨。”
高君雅又看向隔壁的密室,“別讓祭品受折磨。”
高君雅的面孔被院裏罩子散出的黃光映亮,在一片黑暗中格外寧靜。
王威看了他最後一眼,像看到了燃到底很快要熄滅的蠟燭。
田德平冷笑着,關了門。
高君雅的臉融入死靜的黑暗。
門裏面傳來高君雅最後的聲音:“一定要找到李淵,殺了他!”
“平逆可以失敗,”田德平回道:“李淵必須死,是不是?”
房間裏再無動靜。但王威似乎可以感覺到,高君雅在默默點頭。
王威突然想到,其實,剛纔田德平和王威耳語說的話,高君雅全都聽見了。
高君雅武功高強,耳力自然不差。
那麼,方纔高君雅未必敵不過田德平——他很有可能是有意求死的。
田德平再次點燃符籙,吟唱祭詩:
“偉大的來自黑風山的黑風神,我獻上寶貴的祭品和最堅定的誠心,渴求您看到我,注視我,傾聽我。請您爲我指引仇敵所在,讓我的匕首劃破仇敵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