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以爲舞馬要將左右將軍加長史一鍋端掉,正思索着如何應對,卻聽舞馬說道:
“我欲任職位其一,乃是實驗室兼研究室主任。”
“啊?”
“職位其二,乃是覺史辦主任。”
“……”
“職位其三,乃是圖書館館長。”
劉文靜目瞪口呆,一時間忘了裝酷撫羽扇。
舞馬則費了一番口舌,才與劉文靜解釋清楚——
所謂實驗室,就是通過各種嘗試探索辦法,探究各般覺術現象的部門。
所謂研究室,就是對諸般現象提煉總結,感悟覺術大道的部門。研究室最終的目的,是要形成可以高度凝練之文字指導普遍現象的通用原理。
所謂覺史辦,就是專門記載覺醒界發展歷史的部門。跟宮裏的史官職能類似。
所謂圖書館,便是藏書館、藏經閣,專門存放各類關於覺醒世界的書籍。當然,現在啥書都沒有。
至於主任、館長,便是這些亂七八糟部門的一把手。
劉文靜如聞天書,重新定位舞馬世外高人之境界。
尋思半晌,才勸道:“舞郎君所提及諸職,皆是日後組建細事,是否成立,以何等形式成立,我們可再加探討。便算是真的成立了,也俱是些末位微職,不值當舞郎君親自擔任。總而言之,長史一職還請萬勿推辭。”
舞馬含笑不語。
深山出老妖,黑水藏惡龍。
圖書館管理員這等隱藏boss專用職位何等厲害,劉文靜是決計想不到的。
劉文靜卻是費足了口舌,總算叫舞馬答應先做了長史。
兩人又是細談一番,聊起覺醒界諸多細事密事,又瞭解覺術修行心得。
舞馬以聽爲主,不時應和幾句,當然大長見識。卻未曾注意到,一旁的宇文劍雪臉色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很不好看。
兩人正聊到興頭上,忽有傳訊兵衛騎馬趕至。
青霞通傳後,劉文靜與兵衛說了幾句,臉色漸漸凝重,回屋與舞馬道了別,匆匆離去。
舞馬未做挽留,也沒有打聽到底發生了何事才叫劉文靜如此慌張。
其實,用腳趾頭想一想,舞馬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史書上明確記載過:突厥人來了。
這是一件巧到不能再巧的事兒——
大業十三年五月十五,李淵把王威、高君雅抓起來之後,面臨着一個比較尷尬的情形:
第一,起兵的事情還沒準備周全,李淵的長子李建成,次子李元吉,女婿柴紹還在從河北趕往晉陽的路上,這時候造反,很有可能導致三人被列入通緝犯的行列。
所以起兵是不能亂起的,除非兒子女婿李淵全都不想要了。
第二,暫時不起兵也可以,但王威和高君雅已經用勾結突厥的名義抓了起來。證據是真的沒有,李淵想快刀斬亂麻把這倆貨殺了,楊廣那裏交代不過去。一直拖着也不是辦法,容易叫有心人看出問題而節外生枝。
有道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屎來了有人遞餐巾紙。
李淵抓王、高二人的藉口便是其勾引突厥入侵(威、君雅潛引突厥入寇)。
五月十七,也就是李淵逮捕王威高君雅兩天之後,突厥大軍呼嘯南下,直逼晉陽城下。
偏偏他們挑的時候太巧了,李淵剛把勾連突厥的帽子扣在王威、高君雅腦袋上,突厥人就把砍腦袋的鍘刀送過來了。
歷史有時候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就是這麼無巧不成書,就是這麼容易讓人懷疑老天吃了李淵他老婆的偏鍋飯。
對於王威和高君雅而言,真是喝涼水塞牙出門踩驢屎倒了大黴,原本忠肝義膽報效國家平定反賊,結果非但是鋃鐺入獄,還鐵證如山,坐實了漢奸內鬼的罪名,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何其冤枉。
史載:晉陽民衆都以爲突厥人真的是王威高君雅招來的(衆以爲威、君雅實召之也)。
羣衆很憤怒,漢奸必須死,李淵趁機把王、高二人腦袋砍掉(淵於是斬威、君雅以徇),既確保死無對證,又平息了民憤。
舞馬好奇的是,現今歷史已然改變,王威、高君雅已在詭異的獻祭之中屍骨無存,李淵想砍頭也沒的砍了,不知他會如何處置。
至於怎樣對付突厥大軍,歷史上的李淵很有一套辦法,空城計障眼法奇招頻出,妙退突厥根本用不着舞馬擔心。
此刻舞馬更關心的是,覺醒徒都出現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沒有人把該領域當做一門學問來研究,教科書沒有,輔導書沒有,大事記居然也沒有。
我泱泱華夏人記載歷史的本領天下第一,難不成到了亂世就絕斷了。
絕不應該的。
要知道一千三百年之後,有一隻偉大的隊伍,就算是被敵人層層圍剿窮追猛打,就算是最困難最艱險的時候,都沒有放棄檔案資料。
就算是過草地趟沼澤爬雪山的時候,也要揹着檔案資料前進。
沒有歷史的民族是可悲的,沒有魂魄的,也是沒有未來的。
想到這裏,舞馬踱至書房,尋到紙筆,寫下生澀的文字:
【隋覺記一】
大業十三年
夏,五月十五。
太原副留守郡丞王威,武牙郎將高君雅俱疑李淵謀反,遂於府中暗設密室,引覺徒中人、司兵參軍田德平籌置祭壇,欲待祈雨之時伏淵。
田德平自深山中引得覺徒舞馬以爲祭品,喂血食以待獻祭降淵。
晉陽鄉長劉世龍密告淵雲:“威、君雅欲因晉祠祈雨,爲不利。”
李淵遂命唐家二郎李世民、晉陽副宮監裴寂、晉陽令武功人劉文靜,率重兵攻入郡丞府。其後皆中田計,獻祭既起,性命難保。
然舞馬素機敏,有大智,以勇敏破其諸般謀劃,於覆巢之日力挽狂瀾,保得衆人性命。
世民驚呼仙人,奉舞馬爲神明。
李淵欲組覺醒府,遣文靜邀舞馬爲長史,再三推辭難卻之,遂勉任其職。
突厥人南下晉陽,舞馬早有所料,卻未與文靜提及,可見其覺術高深、深淺莫測。
其時,覺術一道方興十載,無傳道之士,無系統學科,舞馬暗立其志:開天地之學科,啓覺徒之智慧,非惠及百世流芳千古不足以爲大丈夫也。
舞馬寫完,看了一遍又一遍,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