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王威開始渴望絕處逢生。
“田參軍何出此言?”
田德平把王威拉至無人的角落,耳語道:
“李淵一定就在附近——事關重大,他一定要親眼看到您和高郎將伏誅授首,”
說着,側手一切,
“只要我們能找到李淵的位置,把死士全部派出去,殺死他,敵人不攻自破。”
“可是,我們身困此處,外面都是李淵的人……”
“獻祭。”
“獻……祭?”
“您忘了嗎,”田德平道:“上一次,正是憑着獻祭的指引,我們才確定李淵有造反之意。
再行一次獻祭,讓古神爲我們指明反敗爲勝的路罷。”
“你不是說,”
王威看了一眼密室,
“祭品很虛弱,只經得起一次獻祭——
祭品被耗死的話,就算找到李淵,怎麼殺死他?”
“郡丞思慮周全,”
田德平笑道:
“如果只是確定李淵的位置,不必獻上最珍貴的祭品。”
“啊……”
王威心頭一沉,指着田德平,手在顫抖,“你的意思是……”
“我想與郡丞借一些精兵悍勇。”
“借……”
王威往後縮了一下,“借幾個?”
“後院裏的,”田德平道:“全部。”
“太...”王威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太多了吧。”
“獻一個和獻十個獻一百個有區別嗎?”田德平冷笑道:“有的——如果只獻一個,其他活着的人就都是您的敵人。全部都獻,就沒有敵人。”
王威沉默了。田德平的意思,王威再明白不過。
王威看着守在後院中的數十名兵士——他們的注意力全在敵人身上,無人看向王威。
但王威卻覺得每個人背後都生了一雙眼睛,目光灼灼望着自己。
如果答應了田德平的要求,也就意味着這裏所有的兵士都將被他親手送上祭臺。
田德平說過,獻祭絕不是簡單的死亡,而是把祭品的魂魄獻給古神的隆重儀式。
獻祭之後,祭品也將失去輪迴轉世的資格。
王威腦袋裏嗡嗡作着響。
這些兵士身染鮮血,拼死搏殺,是因爲皇恩浩蕩、盡忠聖君麼。
不,他們一生都見不到聖君。
是因爲王威。
因爲對王威的信任,兵士們纔會在這裏,纔會奮不顧身。
倘若他們死在了敵人手中,也算死得其所。
倘若被王威……
王威手裏握着劍,心想:“若是活人獻祭,還不如將他們一刀刀砍死來的痛快啊。”
“還請郡丞從速決斷,”田德平拱手道:“屬下的罩子可撐不了多久。”
王威擡頭看,後院上方的罩子果然顯出了一道裂縫,像醜陋的爬蟲,鑽進王威體內,爬在他的良心上,啃食着他的血肉。
王威能聽到它嚼着碎肉骨頭的聲音。
那裂縫還在不斷地變大,就像爬蟲喫飽了、長大了。
等它喫幹血肉,佈滿整個光罩,王威的死期就到了。
如果拒絕田德平呢。
毫無疑問,劉文靜就殺過來了。自己生死不算,連累大興城的家人怎麼辦?
他媽的。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王威將佩劍收回劍鞘。
“你說,該怎麼做。”
“郡丞英明,”
田德平指着密室旁邊另一間暗室,
“屬下爲防不測,提前在這間房內佈置了一個祭臺,現今正當用時——大人只需將精兵悍勇請入房中,剩下的就由屬下來辦。”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王威朗聲道,“諸位,請來我身邊。”
衆人皆聚其身側。
王威指着那間房,壓着聲音說道:
“此室之中,藏有離府通道,你們跟着田參軍,從通道出去,繞去正門,從背後奇襲敵賊,必定能反敗爲勝——
若是不成,我們也可以藉着這條通道安全撤離。”
衆人滿面紅光,皆稱妙。
“我怎不知此事,”高君雅拍手笑道:“你老兄竟連我也要瞞着。”
有人說道:“小六兒一定衝鋒在前,拿得頭彩。”
王威認得此人。
他叫燕小六,很小的時候就跟在王威身邊。那時候,王威還不是郡臣。
燕小六說過,等王威做了大官,他也能混着當個小官,取一個漂亮媳婦兒,讓阿孃抱上孫兒,過上好日子。
王威張了張嘴,喉頭有些哽咽,終於說道:“你們都是我大隋的勇士,聖上絕不會辜負你們。”
燕小六道:“郡丞,我們只認得您,不認得皇帝。”
旁邊一個乾瘦兵衛嚇得戳了戳他的腰身:“胡說什麼。”
“王鐵蛋!”燕小六一把抓住他,“待會兒你可得跟我衝在最前面。”
乾瘦兵衛看了看燕小六,又看了看王威,脖子一揚,“衝就衝,怕你。”
王威不看他們。
揮了揮手,示意衆人行動罷。
田德平打開密室旁邊那扇門,衝着裏面一指,
“諸位兄弟,我等改天換地、建功立業得時候就要到了!”
燕小六沖在最當前,搶入門內。
王威不忍低下了頭。
一衆人低喝着口號,從門內魚貫而入。
待最後一人進入房中,田德平忽然將房門關住。
“田參軍,田參軍,”
門內傳來燕小六的聲音:“你不進來嗎?地道在哪裏……火燭呢……裏面可真黑。”
田德平從懷裏取出一道符籙,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很快......就不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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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沒有人告訴你,到現在還沒睡覺的作者很需要一張嶄新的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