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離凰 >第三十八章 一朝詔下辭金屋
    “上諭......”張德海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中響了起來。

    我帶着笑靜靜地聽着這個自己等待已久的結果。無非一死,不是嗎?

    對不起,父親。是我傷了凌家百年忠烈的榮耀。對不起,母親。你最疼愛的女兒,終要先你而去了。對不起,哥哥們,我的行爲恐怕是會影響到你們的前程。但是,我只希望你們能夠平安,不會因此受到過多的牽連。對不起,羲赫,只願在你的心中,還會有我。不……不……你還是忘記我,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吧。對不起……羲遙。可是,如果你沒有那樣做該多好?如果,一切能夠回到最初,能夠回到大婚的那個夜晚,如果那時你沒有拂袖而去,如果我沒有認命地甘願在後宮中避世,如果我們能早點相遇,是否一切,都會不同?

    可是,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呢?我淡淡地笑起來,閉上了眼睛。

    “慢。”

    聞聲又睜開了眼,沈羲遙再次從御座上下來,走到我身邊,他的眼中有不忍,也有堅決。

    “朕只想知道,爲什麼。”沈羲遙來到我的身邊,甚至屈尊地蹲下了身。

    我搖了搖頭看着他,我的目光悲慼:“皇上,你是知道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你對我父親的不滿,你所做的一切。”我垂下了頭:“那些,那一切,我無法忘記,無法釋懷。”

    我閉了眼睛:“罪婦我做了如此大逆之事,甘願受到懲處。”

    耳邊傳來一陣嘆息,彷彿秋日裏蕭瑟的風拂過,我突然又想哭。

    “朕對凌相……”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也罷,也罷。”

    我感到身邊的他起了身,那熟悉的薄荷龍涎香的氣息遠去了,我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渴望這氣息。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彷彿想抓住這最後的一絲一縷。

    從今以後,今生今世,我將再感受不到這一切了。

    “行刺皇帝,論罪當誅九族。”沈羲遙的聲音再次傳來,“在聖旨宣讀之前,你還有什麼想對朕說的麼?”

    我擡起頭來看着他,我的眼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恨和怨。我張了張嘴,可是卻沒有說話。我只想好好地看着他,將他的樣子刻在我的腦海之中。

    他的身姿挺拔,他有着一副能承載一切的堅實臂膀,寬闊的胸膛,那裏面是一顆包容萬千的心。他的臉俊美無比,即使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也要自嘆不如。他的臉輪廓堅毅,帶着自信和驕傲,他的那張嘴可以說出最動聽的情話,展露最和煦的笑容。他的鼻子挺括,鼻峯處盡顯堅定。他的眼,那是一雙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眼睛,不論我身在哪裏,無論人間還是地府,我知道那已經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中了,已經留在了我最深的記憶裏,深邃猶如無盡的星空。

    我淺淺而哀傷地笑了,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眼中的淚,卻模糊了我的視線。

    “皇上。”我直了直身子,身上的披風滑落掉落下去,有細細的風滲進來,我忽然感到了秋日的寒冷蕭索。

    我反絞着雙手,遲疑着不去看他:“罪婦……罪婦最後……只有一個非分的想法。”我低了頭去,心裏卻抱着一抹幾乎無法抓住的最後的希望。那是絕望中的希望。

    “你說吧。”沈羲遙站定了身,安靜地看着我。

    我輕聲說道:“皇上,這件事與我凌家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是罪婦犯下的錯,還請皇上看在我凌家以往的功勞上,不要牽連他們。”

    我終是忍不住哭泣起來,身體輕顫,看着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地上,將我的倒影迷糊開去。沈羲遙的身子動了動,一隻腳幾乎要邁出,可是,我只看到那袍邊一動,卻又縮了回去。沈羲遙沒有說話,這時,張德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這才一愣,纔想到他也是一直在這殿裏的。

    “娘娘莫哭,哭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張德海的聲音很溫和,一如之前對我的恭敬。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娘娘?我搖了搖頭,有些困惑起來。再看向沈羲遙,卻只看得到他輪廓清晰的側臉,他的眉頭微皺,好似被風吹皺的池水。他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樣東西。我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待看清了那是什麼,心不由得一驚。他的手裏,分明是一根碧綠通透的木蘭樣的簪子。

    “上諭:大羲相國凌雲麾,功勳卓著,忠君愛國。特加封爲安國侯,以慰其靈。欽此。”

    我一怔,這詔書……又茫然地看着沈羲遙,他卻始終是不動聲色,只專心看着手中那隻木蘭簪。我越發恐懼起來。又看了看身前的張德海,正要依禮謝恩,只見張德海又拿出一紙詔書唸了起來。

    “上諭:大羲戶部尚書凌鴻漸,廉潔奉公,屢有功績,特授其文淵閣大學士,尚書房行走。繼安國侯爵位。欽此。”

    我的眼神已是完全的不解,這兩份詔書,不但不是治罪,反而是褒獎。

    我已經摸不着頭腦了。思索間就見張德海又拿了新的詔書出來,朗聲念道:“上諭:大羲鎮西大將軍凌鴻翔,赤心報國,能征慣戰,勇冠三軍,又功成不居,實乃棟樑,特下嫁靜嫺長公主爲妻。欽此。”

    靜嫺長公主乃太后親生,是太后除了沈羲遙外唯一的骨肉,尊貴無比。二哥因着長年的駐守一直沒有娶妻,如今,突然公主下嫁,對別人來說是無上的榮耀,可是在我的心中,卻是沉沉的壓迫。

    我終是剋制不住了,不由站起身來,踉蹌着走了兩步。沈羲遙轉了臉來看着我,神色是那般平靜。

    我止住了腳步:“皇上,這卻是爲何?”我看着他,手護在胸前,我感受着那激烈的心跳,我並不爲此感到開心,反而是更加擔憂:“皇上,罪婦不懂。”

    沈羲遙擺了擺手:“聽下去。”他簡單地吐出這三個字。

    張德海輕輕地拉了我的衣角:“娘娘,”我回頭,他帶着不易察覺的笑說道:“這裏還有詔書,還沒有完呢。”

    我安靜地跪下,垂着頭,看着面前大理石上雕刻的團福團壽紋樣,心中卻是愁心滿溢。

    “上諭:大羲商人凌望書,高雲薄義,輕財好施,買賣公平實商人表率,特賜‘天下第一商’稱號,欽此。”

    我的心伴着那一聲“欽此”猛得撞擊着胸膛。如此,父親和三位兄長都有了嘉獎,可是這嘉獎是完全沒有來由,或者,這只是他沈羲遙的一份愧疚?

    我的心突然亂了起來。他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上諭:凌族主母謝氏,育兒有方,特封其爲一品灝國夫人以示嘉獎。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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