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離凰 >第六十五章 應知閨內善周旋
    蕙菊眼睛一亮:“娘娘的意思是?”

    我的笑容含了深意:“宮女太監的調配可是肥差,想來他不會拒絕。”

    “可張總管那邊?”蕙菊有些擔憂。

    “他即存了二心,就要他知道誰纔是真正值得效忠的人。”我拈了片橙子喫下又道:“我說了今時不同往日,若是多一個助力,以後做事也方便。”

    “奴婢一早便去。”蕙菊扶我起身:“娘娘是想繡花還是畫畫?奴婢去準備。”

    我擺擺手:“明日隨我去繁逝,找黃總管的事,後日吧。近來總覺得累,直接去寢殿。”

    “娘娘近來憂心過甚。奴婢去煮薏米湯給娘娘安神。”蕙菊道。

    “不忙。”我朝東配殿走去:“把我要的棉被準備好。”

    “已按娘娘的吩咐備下了,一牀玫紅色印榴花盛開的,一牀天青色印飛絮舞雪的。”

    “可都是絲緞的?”我緩緩坐在鳳牀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問道。

    “都是最好的絲緞。”蕙菊眼裏有可惜:“蘇州織造今年進貢的絲緞不如往年,娘娘還要挑頂好的給麗妃做被子。”

    “你心疼了?”我調侃道。

    “嗯。”蕙菊倒還老實。

    “去把它們拿來,本宮看看。”我隨手拿起牀頭一本書,翻了翻道。

    不久蕙菊便將被子取來,確實是用上等絲緞做的,印花也十分精美,估計麗妃得寵時蓋的也不過如此。我的手輕輕撫過被面柔滑的絲緞,彷彿嬰兒嬌嫩的肌膚一般。

    “裏面的棉絮也是挑頂好的。”蕙菊在一旁解釋道:“娘娘給自己做的都不見得這樣上心。”

    “我的東西,有你們上心就夠了。”我點點她小巧的鼻尖:“還用我自己費心嗎?”

    蕙菊掩嘴笑起來:“娘娘說的是,要是都讓娘娘費心,那我們都不好意思留在這裏了呢。”她遲疑了下再道:“只是奴婢不明白。”

    我示意她將棉被收起來,卻不回答。

    “就放在那邊吧。明天一早我們過去。”我揚一揚頭,指了指窗下的長榻,蕙菊便擱在了那裏。

    “今夜是馨蘭守夜,要不要奴婢跟她換?”蕙菊問道。

    “不了,你也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過來。”我轉身坐回牀上:“跟馨蘭說,送一盞蓮子羹來,沒有我吩咐就守在外面便好。”我將書打開:“你下去吧。”

    蕙菊輕手輕腳地下去了,不久馨蘭送來蓮子羹,我略喝了幾口便讓她拿走。之後,寢殿裏一片寂靜。

    我翻了兩頁書,其實書上寫了什麼完全沒看進去,見馨蘭的影子消失在閉合的門外,我吹熄了燭火,睜着眼躺在牀上。約莫一刻鐘後,門外傳來太監換戍的腳步聲、馨蘭低聲說話的聲音。當一切再度恢復平靜,我起身,光腳走在地上。

    坤寧宮寢殿裏尚鋪着地毯,雖不如冬日的厚重,卻也能抵禦青玉地板的寒氣。月色寢袍長長的下襬逶迤在墨藍色的地毯上,彷彿一道不詳的影子,緩緩流過地面。這影子停在窗下的長榻上,那裏,月光透過半開的窗灑在精美的棉被上,絲緞特有的光澤在月色下更顯剔透。

    我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也微微出了點汗。當指尖滑過鋒利的刀尖時,心平靜下來。

    我拆掉被子的針腳,從袖中拿出一柄匕首,摸了摸被子中棉絮最厚的地方塞了進去。之後又原樣縫好,這才躺回牀上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一早,蕙菊便站在門外,待我一起身便進來伺候洗漱梳妝。

    “娘娘今日要穿哪件?”她一邊爲我勻面,一邊又道:“去繁逝那種地方,娘娘是想穿碧色雙鯉戲蓮的還是湖藍白牡丹的?”

    她說的這兩件是我近日常穿的。因要起到勤儉的表率,故衣物上都儘量精簡。其實坤寧宮裏精奇秀美的衣服數不勝數,只是此時穿着難免顯得奢華。我雖沒明令下旨,但後宮自和妃起也都紛紛放棄華衣美飾,以簡單大方爲美。這樣一來,親眷、官家也都效仿,再捐出首飾銀子支援前線災區,受到百姓的稱讚。

    當然,若不是沈羲遙對我的讚美,以及對率先實行的官員予以讚揚,想來也不會有如此成效。

    “將那件淡紅色鳳銜寶相蜀錦的絹衫用蘇荷香細細薰了,梳如意高寰髻,再把那套金鳳首飾拿出來。”我用豔色口脂仔細畫了脣,淡淡道。

    蕙菊一怔,但什麼都沒說就立即拿來了我要的東西,又仔細爲我妝扮起來。

    絹衫衣袖寬大,舉手投足間,有淡雅的香氣若有似無地傳來,顯出深宮貴人低調的奢華。頭頂高髻上的金鳳展翅抹額上垂下六棱金剛鑽,輕輕晃在眉心,又在清晨明澈的陽光下發出奪目光輝。鬢間戴寶相花金花鈿,鑲嵌了金剛石與翡翠。淡紅色鳳銜寶相裙刺繡精美,鳳尾上更是串了顆顆蜜蠟珠子與紫晶石,雖不十分華麗,但卻大氣端莊。而明白人也清楚,以這樣多的蜜蠟珠子與紫晶石裝點,還不算風冠上那些如一汪春水般的翡翠珠,以及巧奪天工的繡工,這樣一條裙子絕對當得上價值連城。

    妝容精巧,而那大紅色口脂是我除了大婚當日外再未用過的。此時,這樣的顏色給鏡中人豔絕塵寰的臉上添了一抹凌厲之色。

    蕙菊與紫櫻一人捧着一牀棉被,與我走向繁逝。

    清晨,通往繁逝的長街上很安靜,只有我們三人輕輕的腳步聲。蕙菊和紫櫻一直沒有說話,我也只是望向前方,那長長的宮道雖寬闊,晨光雖明媚,但我總覺得這是一條沒有快樂也沒有盡頭的道路。

    “娘娘,”蕙菊小心覷了我的臉色,輕聲道:“娘娘從御花園過去吧。雖然繞了點,但是景色很好。”

    “是啊,”紫櫻也應和着:“近來開了很多花,清晨去看別有一番風味。”

    我點點頭:“那便去吧。”

    “娘娘,您看這花多美。”御花園裏,惠菊指着一朵薔薇給我看,那花確實很美,花盤碩大、花瓣輕柔、花色豔麗,又是開到最盛的時候,即使在衆多薔薇中,也能被一眼察覺到它的鼎盛之態。此時,花瓣上帶了清晨的露珠,華麗中帶了嬌嫩,彷彿正值韶齡的女子,處在人生最美的階段,熱烈、張揚、美得不留餘地。

    花朵透出醉人的芬芳,只是,那芬芳不若汀蘭杜若那般清淡悠遠,聞的久了,讓人在不經意間生出細微的甜膩之感,反而不然汀蘭杜若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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