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離凰 >第七十一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
    冬去春來,彷彿一眨眼已到了百花盛開,鶯啼婉轉的季節。御花園中一片團花似錦,繽紛如織的盛況。此時節,妃嬪多愛在武陵春色流連,或拈花鬥草,或閒庭對弈,或曲池蕩千,或池亭賞魚。每每清早傍晚時分,但見衣裙逶迤,笑語盈盈,奼紫嫣紅,芳香滿園。

    自我出了月子後宮權柄就再度回到手中。怡妃本應把玲瓏還給柳妃,無奈柳妃着了風寒,纏纏綿綿總是沒有痊癒。御醫只說是天氣緣故,待開春便能好了,於是玲瓏一直待在怡妃身邊,反倒與這個養母的感情勝過柳妃。

    天氣和暖,我常帶着軒兒去御花園散步,嬰孩雖小,但彷彿也知道欣賞美景,賞玩名花,出去時總十分興奮。每每此時,也常能遇到帶着晟轅的惠妃,帶着玲瓏的怡妃,竟也能就着孩子的話題聊個不停,毫無芥蒂一般。

    羲赫那邊也十分穩定,沈羲遙如從前般對他委以重任,只是他再未踏足後宮。不過,知道他一切安好,做着尊貴的親王,事事順遂,我便也滿足了。

    六月裏,西子湖上開出亭亭荷花,一派菡窰發荷花,紅幢綠蓋隨,荷風送香氣,笙歌醉裏的景象。這樣好的季節,我也終於等來了自己自年節後一直期盼的消息。

    這一日,我獨自坐在煙波亭中賞荷,此時湖上荷箭頗多,如同一支支飽蘸了粉彩的巨筆,從玉盤般的荷葉中探出身來,荷下水中有條條紅鯉穿梭。

    蕙菊從宮外探親歸來,我揮退侍立的宮女太監,她便悄悄遞來一封書信。

    “奴婢今晨去了三公子的錢莊上。這是凌大人留在那裏的。”蕙菊低聲道。

    我點點頭展開信箋,是關於萬春樓的消息。果不出我所料,萬春樓老鴇是柳父的遠房表妹,仗着這層關係做出強搶民女、聚衆賭博等觸犯大羲律的勾當。同時,大哥也查出柳父借萬春樓私下賣官、收受賄賂的行爲。那些看起來在萬春樓裏一擲千金毫不吝嗇的人,其實是變相將這些錢送給柳大人。這些一旦上奏,定會引起朝堂動盪。

    只是......我合上信箋,拈了素白絹紗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欄杆,心裏明白,這些東西只能令柳家獲罪,卻不足以將其完全扳倒。

    “娘娘?”蕙菊輕聲問道:“凌大人的意思是,如今證據不足,若能得到萬春樓每月給柳大人好處的明細,才能坐實了他受賄賣官的罪名。”

    “本宮知道了,你讓小喜子明日出宮,告訴大哥不着急,一定要拿到切實的證據。另外,”我沉吟了下,終於再開了口:“想辦法去一趟裕王府,就說我曾經拜託之事不知有何進展。”

    蕙菊點點頭,與我在亭中又待了片刻,這才一起回去坤寧宮。

    才一進殿,便聽到後殿傳來軒兒的哭聲,與往日不同,哭得嘶聲裂肺令人難安。

    我連忙過去,只見幾個乳母一臉擔憂與恐懼,卻怎麼哄都哄不住。

    “怎麼回事?”我見軒兒小臉哭得通紅,聲音微啞,不由心疼起來。

    “回娘娘話,方纔是小皇子喫奶的時間,可他還沒吸兩口便大哭起來,奶水也全吐了出來。奴婢幾個換着喂也不成,他一直躲。”幾個乳母慌忙跪下回話。

    “可傳了御醫?”我抱過軒兒在手上,輕撫他的背,他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已經去請了。”一個乳母答道。

    我伸手試了試軒兒的體溫,稍有發熱,心更是揪起來。

    不久御醫便到了,一番望聞問切卻說不出緣由。我當下大怒,正要責罰,一個御醫遲疑道:“皇后娘娘,不知小臣可否僭越,看一看二皇子嘴巴里。”

    “你有把握?”我看着懷中因哭泣疲憊而睡着的軒兒,有些不忍弄醒他。

    “臣在民間時曾遇到過這種情況,但不敢確定,需望一望。”

    此時我還能有什麼不依,便準了。

    那御醫讓乳母將軒兒抱到明亮處,可軒兒並不配合不肯張嘴,這御醫只好讓乳母再喂一口,果然,剛喫下去又吐出來,軒兒也大哭起來。這御醫趁機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

    我見他一幅妥定的樣子,問道:“怎麼回事?”

    他恭謹道:“回皇后娘娘,臣觀小皇子上顎處有大片白點,彷彿鵝口,這在民間叫鵝口瘡,多見於嬰孩。患此症的嬰孩會有口乾、燒灼感及輕微疼痛,因此在喫奶時會疼痛,從而煩躁拒食,啼哭不安,甚至發熱的症狀,但脈象多無異常。”

    “可知緣由?”我從乳母手中抱過軒兒,輕輕地拍着安撫他。

    這御醫猶豫了下,目光略略掃過跪在地上的一衆乳母才道:“回娘娘話,此症多緣於乳頭不潔或者餵奶時手指不淨。”他頓了頓,臉頰微紅道:“宮中乳母在餵食前一定要浣手、擦拭乳頭才能喂,故而此症十分少見。但民間普通婦人要做家事,難免顧不及,所以臣見過幾例。”

    “如何治療?”我問道。

    “回娘娘話,小皇子此時並不嚴重,治療起來倒不難,取吳茱萸十克,研末,用食醋調成糊狀,敷於雙側涌泉穴,外貼傷溼止痛膏,一日後後取下。一般敷貼一次即有效了。”他又補充一句:“只是怕反覆。因此以後餵奶前一定要做好清潔。”

    我的目光冷冷掃過幾位乳母:“這次便放過你們,扣半年月晌。若是再出問題就別怪本宮不客氣!”

    幾個乳母忙磕頭謝恩,我看也不看,只一心哄着軒兒。

    “你叫什麼名字?”我看着那御醫,他年紀尚輕,穿的也是普通御醫的服制。

    “小臣叫謝百草。”他恭敬答道。

    我不由輕笑起來,“這名字,還真配一個好醫生。以後由你來負責小皇子的健康吧。”

    他連忙跪地謝恩,自此便有一條光明大道。

    將軒兒抱回寢殿,心中卻波瀾難平。謝御醫說的對,宮中乳母一向都十分謹慎,軒兒還是嫡子自然是打着十二分的小心來伺候,如何會不清潔?此症也不會因爲一次不清潔導致。

    晚間我囑咐蕙菊,讓大哥重新物色可靠的乳母儘快送進宮來。畢竟軒兒太小離不開乳母。貿然更換隻怕會出其他狀況。

    自軒兒出生,沈羲遙將芷蘭派來負責他的日常諸事,我又吩咐芷蘭仔細監管乳母。

    可還不等大哥找好可靠的乳母進宮,軒兒又病了。一開始只是輕微的吐奶,我們只當是那鵝口瘡還未好全,一心用藥未想其他。可過了三日變成劇烈的嘔奶,終日啼哭不已,令人心疼。第四日開始拉稀,發出高熱,整個人昏仄仄毫無精神,看着都讓人心焦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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