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脾氣，叫倔強！
有一種尊嚴，叫原則！
穆靈雪用她的冷漠再一次拒絕了墨沉，看着是不想原諒他的恩斷義絕，實際上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狼狽、笨拙，還有醜陋，她現在連路都走不好，搖搖晃晃的連只企鵝都不如。
這樣的她，她自己都接受不了，又何必爲難墨沉！
他要訂婚讓他訂，他要結婚讓他結，反正她已經這麼慘了，還能再慘到什麼地步？
就這樣吧！
她在家裏挺屍，一挺就是三天，除了偶爾開門接個快餐，或者上個洗手間，她都在牀上躺着。也因爲躺了三天，她身上的種種不適才得以消除，喫完晚餐也想下樓走一走。
躺三天，她躺得舒服，她肚子裏那個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東西應該很不舒服，時不時踹她一腳，踹得她還挺疼。她就打他，發現打來打去，打得還是自己肚皮疼。
她改打爲罵，各種嫌棄他，他更來勁，打着滾的在裏面踹，疼得她抽筋。最後還得她認輸，還得她討好他，答應不難受就帶他出去溜彎。
“小嫌棄，我現在帶你出去遛彎，你給我老實一點，再踹我，我就直接摔出來。你看看你，就是不討我喜歡，想我半年前還上竄下跳生猛海鮮似的，被你這一整，整得我七老八十，走路兩腿都是晃的。小嫌棄，你說我是不是該拿個雨傘做柺杖？反正大晚上的沒人看見，有人看見我就說怕下雨，他們也不能取笑我。”出門換鞋，穆靈雪又在跟他念叨，這種唸叨也成了她現在生活的一部分，她就一個人住，不跟他說，跟誰說。
他看着小，都能聽懂，肚皮上又是一腳！
她笑了，摸着肚子說：“等你出來後，我先不看你的臉，我先看看你的腳，什麼腳會這麼有力氣。不行，我最近不能再喫豬蹄了，喫什麼補什麼，全補到你身上去了，坑娘……”
一路唸叨，一路往外走，手中多了一把雨傘做支撐，走起路來也不覺得那麼喫力，她緩緩地走，走出過道，就見一名保安匆匆迎上前，對她神祕又小聲地說：“穆小姐，外面那個男人是不是在等你？他已經在這裏等了三天，除了喫飯睡覺回車裏呆一會兒，他一直都在外面坐着。”
穆靈雪眉梢一跳，眼睛往門口望去，綠色的大鐵門緊緊地鎖着，她看不到外面，更無法確定保安說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墨沉。
她又拄着雨傘往外走，保安見她走得費勁，就跑到前面替她開門，還小聲的補了一句：“如果是找你的，你就給勸勸讓他回去，天天呆在這裏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穆靈雪沒有答應，因爲門一推開，她就看見臺階上坐着一個熟悉的背影，燈光籠罩着，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蕭條和孤單感，心默默的疼了起來，她想不明白他何必這樣辛苦自己，當沒有遇見她就好，當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該訂他的婚，訂唄！
該結他的婚，結唄！
何必折騰自己，辛苦他，還讓她不能好好養胎！
走到他身旁輕輕地咳了一聲，他像累極了一般，緩緩地擡起頭，滿臉頹廢的倦色，見到她也不敢相信是她，愣愣地看着，腳下是一堆踩滅的菸頭。
“這麼看着我，是幾天沒見不認識了，還是吸菸太多中毒了？”穆靈雪不敢多看他，也不敢多看地上的菸頭，和他在一起的這些時間，沒有見他抽過煙，喝酒都很少。他就是一個十好青年，忽然變成這個樣子，讓她覺得都是她的錯。
可真的都是她的錯嗎？
“我躺得太久，現在要去走一走，你要不嫌棄我太醜，就一起走走吧！”穆靈雪壓着心裏的疼痛，邀請他一起夜色漫步，也覺得有些問題是時候好好聊一聊，到底是她的錯，還是他的錯？
她小心地走下臺階，他亦慢慢回神，在她拐過矮灌木的時候，他起身追上：“樂樂……”
“先走一走，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我家小嫌棄很喜歡在這個時間出來溜彎，也特別享受這個時候，一動不動的，都不會踢我。”穆靈雪一手柱着雨傘，一手摸着肚子，她的肚子真的不大，若不是她用手壓在上面，都看不到那種隆起，從後面看她的背影，也不像懷孕的樣子。
她一直說懷孕太醜，
一直說自己太醜，可她現在一點都不醜，反而比以前更美麗更豐滿更有了成熟女人的魅力，稚氣全脫，墨沉看着她，心裏好苦好苦，這種苦她也肯定不懂，就像他不懂這五個月她是怎麼一個人挺過來的。
“樂樂……”
“不用擔心，大不了我再去賣酒……”
“樂樂，你能不能……”
“你什麼時候訂婚？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需要我幫忙，我估計也幫不了你，我現在一走就累。你可以去叫唐睿幫忙，他精力足……”
“樂樂！”墨沉崩潰了，再不讓她說，他吼聲震天地響：“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你偷偷瞞着我留下孩子，又給我看那樣血淋淋的現場，你覺得我能怎麼想？我知道你在怪我，我知道你心裏恨我，可我能怎麼辦？一切的主動權都在你那裏，我就像個猴子一樣讓你耍。你把我耍得團團轉，現在又把所有的錯都歸到我一個人身上，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你明知道我那麼想要孩子，你明知道我那麼喜歡孩子，你明知道我想把你和孩子一起留下來，可你卻這樣對我，給我這樣的結果，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知道這幾天我都在想什麼嗎？你知道這幾天我心裏有多難過嗎？”
穆靈雪看着他，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不生氣不傷心不內疚更不殘愧，她靜靜地看着聽着，等他全部吼出來，她才淡淡一笑地告訴他：“我從來沒有生氣，也沒有從來恨過你，對於你訂婚和結婚的消息，我很失落，也只是失落而已。我不會去鬧婚場，更不會從其它女人手裏把你奪過來，因爲經歷過這件事情，我已經懂得，你並不是那麼的愛我。”
“什麼？”墨沉心裏一痛，恐慌涌起來，神色緊張。
她卻拄着雨傘往前走，走到椅子旁緩緩坐下來，同時說道：“結婚是兩個人的事，生孩子也是兩個人的事，如果我們不是真心相愛，如果我們是被逼着，如果我只有同意結婚，而你不同意，你說這個婚，你會結嗎？生孩子也是一樣，你想生我不想生，我可以不生嗎？你有不結婚的權力，我也有不生的權力，這一點我們是平等的，你不能強加給我。”
“……”
“可你不僅強加給我，還威脅我，我穆靈雪什麼都怕，唯獨不怕威脅，分手是你提出來的，恩斷義絕是你提出來的，斬情斷愛是你提出來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提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你是愛我，還是愛孩子？如果哪一天你想要孩子，我又生不出來，你是不是就會去外面找其它的女人生孩子？墨沉，說實在話，那一刻我對你失望極了，真的，失望極了。”
墨沉搖頭，眼裏一層茫茫的水霧：“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你是不是這個意思，我起初不知道，不知道我就以爲你是這個意思，所以我不想理你，還想離你遠遠的。我賣了房，找了一處很偏的地方居住，要和你老死不相往來。可是，唐睿告訴我，說你病了，病得驚動了救護車，病得很重很重。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錯了，悟錯了你的意思，你一定不止愛孩子，還一定愛我。”
墨沉的眼淚，無聲地滾落出來！
穆靈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開視線，接着說：“因爲愛我，所以想要我的孩子。因爲愛我，所以在我狠心離去之後又一次病得東倒西歪。我去看過你，爬窗戶去的，像只蝙蝠一樣掛在你的陽臺前。看到你病成那樣，我心疼，可是我不敢去見你，因爲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萬一變得很醜，萬一變成了你心目中最討厭的形象，我又要怎麼辦？”
墨沉心痛的全身都在發抖，也不難想起自己住院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偷看他。那一次，他朝陽臺看去，什麼都沒有看見，就走過去，他知道她擅長爬窗，也一直盯着下面看，可是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不曾想過，她會在他的上方！
穆靈雪見他哭得慘，從身上摸出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他。他不接紙巾，反而用顫抖的手握住她的手，貼到他滿是淚的臉上：“你是我最討厭的一個女人，在我心裏，你自始自終都沒有形象可言，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只有更差，沒有最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