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之山海志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月懸晴夜燕戶空(一)
    這一日,賈母正靠在榻上聽人講趣,聽到有人稟告,東府太太過來請安,連忙叫進來。

    “東府太太,你是從哪裏來?”

    “回老太太的話,我剛從漢王府看了兩位妹妹回來。”

    “兩位側妃娘子身子可好?”

    “好着呢,謝過老太太關愛。”

    “可算是好了,兩位側妃娘子嫁過去兩年了,可算是有了身子,生下一兒半女,在漢王府也能立住腳了,太太和你孃老子也能放下心來。”

    “正是,三清保佑,可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這可是件大喜事,東府太太要喝幾杯。”

    應着賈母的話,尤氏喝了三杯桂花釀。

    賈母繼續說道,“接下來也該商量我們賞月的事。本來還想着姨太太和漢王妃她們幾個過來,大家熱鬧一番。只是劉府老太太和太太也要設宴賞月,撞了時日,真是可惜了。”

    王夫人笑道:“回老太太,府上都已預備下了,不知老太太揀哪裏好?只是園裏到處都空,怕夜晚風冷。”

    賈母道:“多穿兩件衣服又何妨。園子里正是賞月的地方,豈可倒不去的。”

    說話之間,早有媳婦丫鬟們擡過飯桌來,王夫人尤氏等忙上來放箸捧飯。賈母見自己的幾色菜已經擺好,另有兩大捧盒內捧了幾色菜來,便知道各房另外孝敬的舊規矩。

    賈母因問:“都是些什麼?上幾次我就吩咐過,如今可以把這些蠲了罷,你們還不聽。如今比不得在先的時光了。”

    琥珀忙道:“我說過幾次,都不聽,也只罷了。”

    王夫人笑道:“不過都是家常東西。今日我喫齋,沒有別的;那些麪筋豆腐老太太又不大甚愛喫,只揀了一樣椒油蓴齏醬來。”

    賈母笑道:“這樣正好,正想這個喫。”

    琥珀聽了後,連忙將碟子挪在跟前。

    賈母吃了兩口,放下筷子道:“這麼喫着沒意思,把玉兒跟襲人叫來。”

    不一會,林黛玉和襲人都到了,賈母便命兩人坐下來來同吃。襲人向賈母、王夫人、尤氏、林黛玉都行過禮了,便和林黛玉對面坐下。

    賈母看到這舉動,心裏更喜,開口道:“襲人,你現今兒又有身子,大哥兒怕是顧不過來,就放到玉兒房裏幫着帶。”

    襲人一聽,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低着頭應了下來。

    喫罷,尤氏陪着賈母喝了幾鍾,又說了會話,這才告辭。

    走至大門前上了車,銀蝶坐在車沿上。衆媳婦放下簾子來,便帶小丫頭們先直走過那邊大門口等着去了。因兩府之門相隔沒有一箭之路,每日家常來往,不必周備齊全。而且天黑夜晚之間,回來的遭數更多;所以老嬤嬤帶着小丫頭,只幾步便走了過來。兩邊大門上的人都在東西街口早把行人斷住。尤氏大車上也不用牲口,只用七八個小廝挽環拽輪,輕輕地便推拽過這邊階基上了。

    等衆小廝退回獅子以外,衆嬤嬤打起簾子,銀蝶先下來,然後攙下尤氏來。

    大小七八個燈籠照的十分真切。尤氏看到兩邊獅子下放着七八輛大車,便知道應該是來赴賭之人所乘,便向銀蝶衆人說道:“你看坐車的是這樣,騎馬的還不知有幾個呢。馬自然在圈裏拴着,咱看不見。也不知他孃老子掙下多少錢與他們,這麼開心兒。”

    一面說,一面已到了廳上。賈蓉之妻夏氏帶了家裏媳婦丫頭們也都秉燭接了出來。

    尤氏趁着酒興笑道:“成日家我要偷着瞧瞧他們,也沒得便。今兒倒巧,就順便打他們窗戶跟前走過去。”

    衆媳婦答應着,提燈引路;又有一個先去悄悄的知會在那邊服侍的小廝們,不要出聲驚擾了。

    於是尤氏夏氏一行人悄悄地來至窗下,只聽裏面稱三道四,嬉笑之音佔多;又有恨五罵六,忿怨之聲不少。

    原來賈蓉見到這些日子朝局動盪,不少熟人都歇菜了,不敢輕舉妄動。加上最近身子有些微恙,不能出去遊頑曠蕩,又因皇室守制期間,不敢每日觀優聞樂作遣,太過放肆,便生了個破悶之法。

    日間以習射爲由,遍請各世家弟兄,及諸富貴親友來較射;因說白白的只管亂射,終無裨益,不但不能長久,而且壞了式樣,必須立個罰約,賭個利物,纔有勉力之心。因此天香樓下箭道內立了鵠子,皆約定每日早飯後來射鵠子。

    賈蓉這兩三年掙了不少銀子,出手闊綽,在京師地面上落了個“賽孟嘗”的雅號,一聲招呼,親朋好友們都願意來。

    往來的世襲公子,人人家道豐富,且都在少年,正是鬥雞走狗,問柳評花的一干遊蕩紈袴。因此大家議定,每日輪流作晚飯之主。每日來射,不便獨擾賈蓉一人之意。於是天天宰豬割羊,屠雞戮鴨,好似“臨潼鬥寶”一般,都要賣弄自己家的好廚役,好烹炮。

    不到半月工夫,賈政聽見這般,不知就裏,反說這纔是正理。自家那幾塊“廢物”,文學已經廢了,當亦習習騎射武事,要不然有機會混軍功,人家都不愛帶你去。

    於是他命賈環、賈琮、寶玉、賈蘭等四人,於飯後過來,跟着賈蓉習射一回,方許回去。賈蓉志不在此,再過一二日,便漸次以歇息休養爲由,晚間或抹抹骨牌,賭個酒東;至後漸次賭錢,如今已然兩月的光景,竟然每日賭錢勝於習射了,公然鬥葉擲骰,放頭開局,夜賭起來。

    家裏下人藉此各自得了些好處,巴不得天天如此,所以竟成了勢。只是大家都想着長久玩下去,都咬着牙閉嘴不說,外人皆不知一字。

    近日邢夫人之胞弟邢德全,也酷好如此,所以也混在其中。只是他運氣差,天天賭得清潔溜溜,且囊中賭本不厚,只得外借,不曾想,十幾天下來居然向做東的賈蓉借了數百兩銀子。

    這會想着先前跟邢夫人要銀子,卻被啐了一臉,不由長吁短嘆。

    “多少世宦大家出身的,若提起錢勢二字,連骨肉都認不得了。賢孫,錢這玩意,真是個混賬玩意啊。”

    賈蓉知道他受邢夫人嫌棄,兩人時常嘔氣,所以故出此怨言。連忙勸道:“老舅公,你也放寬了心,這些事不要放在心上。只管花錢耍樂,有多少都給老舅公花。”

    邢大舅道:“老賢孫,你不知我邢家底裏。我母親去世時,我尚小,世事不知。他姊妹三個人,只有你令大奶奶年長出閣,一分傢俬都是她把持帶來。如今二家姐雖也出閣,她家也甚艱窘。三家姐尚在家裏,一應用度,都是這裏陪房王善保家掌管。我便來要錢,也不是要的你們賈府的,我邢家傢俬也就夠我花了。無奈分文到不了手,真是有冤無處訴。”

    說到傷心處,居然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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