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飽後,她託着腮,看着夏極。
夏極慢條斯理地喫着面。
呂妙妙道:“大叔,你怎麼看起來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夏極知道自己是有點兒,他如今周身幾乎每一個細胞都時刻處於修煉狀態,遠超魔龍力量的心臟無時無刻不在鍛鍊着他的軀體。
而原本那【藏天于田】的法門,竟被他於茫茫古書裏尋求到了對應的黑色技能珠,直接提升到了十一層。
除此之外,他還零零散散獲得了不少十一層的技能。
這些技能都被他藏到了心臟裏,而由心臟再反哺肉身,這反哺程度可謂是恐怖無比了。
除此之外,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思索着、總結着自己新學的功法,溫故知新,不捨晝夜。
功法如今對他來說,已是一個數字,已是一重又一重的表象,他正在從這些表象裏提純出那無比內核的東西,而這個過程必須他自己完成。
所以,他看書,思索,
也寫書,教人。
無時無刻,不在進行。
此時,他笑了笑,反問道:“有嘛?”
呂妙妙學着小熊悶聲喊道:“有。”
沒多久,夏極也喫完了。
兩人沿着這條兵荒馬亂的道路,夏極正要回去,卻被呂妙妙一把拉住:“才喫完飯就回去坐着不好,散會步。大叔,你要學會養生。”
夏極是真有些喜歡這小姑娘了,倒不是那種男歡女愛,而是似乎自己的世界有了她,就鮮活了起來,所以他哪怕知道這小姑娘是呂家人,卻也不抗拒。
他學習了不少東西,比如...數銅板。
比如...象徵性地討價還價。
比如...充滿期待地喫一份普通的飯菜。
這樣的生活,讓他的心靈平靜,而無形之間契合着那來自於靈魂深處地驚濤駭浪。
他走過邊城,呂妙妙也不雀躍。
因爲城中死者傷者實在是數不勝數,這讓人開心不起來。
離開了繁華地段,進入無光的地帶,便是髒亂和死亡的區域。
夏極也不會爲了刻意隱藏身份,而無視這些傷者。
他不時彎下腰,爲一些重傷者治病。
而凡有他出手,只要沒死,幾乎就可以很快痊癒。
逐漸地,他所在的地方變得喧鬧起來,充滿了發現奇蹟的驚呼聲,驚歎聲,還有激動的哭聲。
呂妙妙安靜地站在夏極身後,看着眼前這白髮過半的大叔在專注地治病救人,又小心地叮囑着醫後事項,甚至還會直接把那人修煉出的問題指出來。
他戴着兜帽,遮着臉龐,兩縷已然摻白的長髮從鬢角垂落。
而他面前已經排起了長隊,人數極多。
夏極忽然想起了什麼,喊道:“治病救人,需要收錢。”
這也是呂妙妙教給他的,付出哪有不求回報的?
雖說他在某種意義上已收了回報,但在別人眼裏卻沒有,這終究不好。
本是排着隊的傷者們頓時愣住了...
這樣的連神醫都無法形容的高明手段,若是收錢,不知會收多少。
衆人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也有人不願意的。
“憑什麼收錢!”
“大家都是在前線廝殺受傷的。”
“你不該收錢!”
“你這人怎麼這樣?!有沒有一點醫德?”
夏極笑笑,這樣的聲音他聽多了,依然如此的刺耳,但卻已經無法從他心中走過了。
他沉默,呂妙妙不願意了。
小姑娘把帽兜往下拉了拉,用極有穿透力的聲音大聲道:“我們看病不花精力,不花葯草嘛,我們給你們看病,還要自己掏荷包啊?敢情我們救人還救錯了?救是我們應該救?不就就是我們的不對了?你們怎麼動不動就來道德綁架?”
遠處有人喊道:“你能救人憑什麼不救?我們所有人都是在前線努力廝殺而受的傷,你若不救人,就是不對!就是對不起我們所有人。”
“對!”
“說的對!”
“就是這樣!”
很快就有人開始配合着嚷嚷了。
呂妙妙發出生氣的嗚嗚聲。
夏極哈哈大笑起來。
呂妙妙道:“大叔,你別救他們,太壞了。”
夏極道:“聽到沒有,剛剛說話的人,我不救了。”
那些人一愣,便是要立刻在鼓動衆人。
最前的一名中年男子雖然強壯,但滿臉虛弱,不時咳嗽着。
他已經快撐不住了,仰頭看着面前這看不清面容的神醫,“請...請問您要多少錢?”
夏極道:“一枚銅板。”
那中年男子虛弱的雙眼猛然瞪大:“一...一枚?”
他急忙伸手入懷裏,取出一枚銅板,放在夏極身前的桌上。
夏極畫了一道生符,直接打在他身上,那中年男子頓時感受到了一股生的力量在血脈臟腑裏滋生,那些病痛正在飛快消失,他難以想象這奇蹟,急忙跪下,淚水漣漣道:“多謝恩公,多謝恩公!!”
排隊的人依然在繼續。
每人只收一枚銅板。
一夜快過去,夏極面前已經堆放了近千枚銅板,呂妙妙喜滋滋地收好銅板,忽然她雙眼一瞪,看向一個新坐到夏極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低着頭,遞出一枚銅板,連聲說着:“請神醫看病。”
呂妙妙道:“就是你,別以爲低着頭我看不出來,就是你剛剛起鬨要鬧的!”
那男子左拳捏緊,臉上閃過怒色。
但還未發作,耳中傳來淡淡的聲音:“別動。”
一隻手已經搭在了他手腕上。
那男子才默然了下來。
夏極隨手畫了一道生符打在他身上,那男子終於體會到了“瞬間痊癒”的快感,心底歡喜溢於言表。
夏極溫和道:“行善之人,如春園之草,不見其長,日有所增;做惡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見其損,日有所虧。今後多懷幾分惻隱之心,多做善事,少說惡言吧。”
聲音朗正,如清風明月拂去心塵。
那男子心底驟然生出一種無比慚愧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