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樓若蘭也翩翩走了出來。
她似乎早已聽到了消息，臉上並沒有太多喫驚，只是眼中那恨意卻是越發露骨。
“姐姐真是好本事。”
樓之薇勾脣一笑，道：“那可不是，看來老天爺都是站在我這邊的呢。”
那張傾世的臉上寫滿了欠揍，怎能不叫人恨得牙牙癢。
就在她再要說話的時候，後院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淒厲的聲音劃破天際。
樓之薇愣了一下，“什麼聲音？”
“大小姐，好像是迎風院傳來的。”
迎風院，那是封玉的院落。
“走，去看看。”
樓之薇帶着人衝進迎風院的時候，白朮正跪在一旁。
他低垂的臉上看不清表情，只是那顫抖的雙肩似乎努力在隱忍着什麼。
“娘娘腔！”
封玉銀髮披散的站在院子裏，背對着衆人。
聽到聲音，他轉過來，陰柔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喲，回來了？”
他手上拿着跟小指粗細的金針，正是她當初送給他的。
“你……沒事吧？”樓之薇朝他走了兩步。
忽然青崢從他身前倒了下來，雙眸緊閉，神色痛苦，整個人不停的顫抖。
可即使這樣，封玉也像沒看見似的，神色漠然。
那一刻，她才感覺到他身上從未有過的戾氣，彷彿壓抑着無盡的憤怒。
“他怎麼了？”
封玉淡淡看了她眼，才道：“他做錯了事，我在教訓他。”
“你……把他怎麼了？”
“連是非黑白都看不清，還要這雙眼睛來幹什麼。”
他的想法，從來不需要別人來置喙，更不需要其他人來插手。
更何況是用這樣的手段。
“你這又是何必。”
樓之薇本來回頭也打算教訓青崢一頓的。
叫上樓飛他們幾個，非給他揍下二兩肉來。
卻沒想到如今成了這樣。
她從未見過這麼生氣的封玉。
“我自己的人，自己教訓。”
所以他廢了青崢的眼睛，懲罰他，也懲罰自己。
當初青崢決定這麼做的時候，恐怕也是沒有想過後果的。
他的行爲不僅差點害死樓之薇，同時也踐踏了封玉一直以來的驕傲，毀掉了他留在她身邊的理由。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跟卓君離不一樣。
那個人永遠在欺騙她，傷害她，他卻能治好她，守護她。
可事到如今，不一樣了。
在她入獄的這段時間裏，他什麼都不能做。
他能活死人，肉白骨，解天下百毒，卻偏偏救不了她。
每天坐在在這院子裏，不知道她的情況，對所有傷害她的事無能爲力。
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和卓君離的區別。
他連護她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深陷是非的洪流。
“回來了就早點去休息吧，本神醫要進屋了。”他至始至終都背對着，沒人看得清此刻他臉上的表情。
下了逐客令，封玉擡腳就要回房。
就在手快要碰到門扉的時候，樓之薇忽然叫住了他。
“封玉，我有話跟你說。”
她從未用過這樣的語氣叫他的名字。
封玉頓了頓，道：“好。”
&
nbsp; 兩人一路走到花園，都沒有說話，氣氛沉默得有些詭異。
那雙陰柔的桃花眼匆匆一掃，便收了回去。
遠處紅楓落葉，細一想來，原來兩人相識已經半年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身上也穿了見紅衣，狂妄囂張，特別欠揍。”
樓之薇聽罷，笑道：“你也是，錙銖必較，討厭得很。”
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想了片刻，才疑惑着：“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應該是在鬼谷嗎？”
那個時候她還不是她，但他替她轉移了噬心蠱。
封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總覺得那日在墨京街上見到的，纔是真正的你。”
“……這麼說起來，要不是當初我擋了你的路，恐怕也不會扯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是挺糟糕的。我以醫術名滿天下，卻因爲‘殺人’而蹲了大牢。”
可他從未後悔過，那樣的事情哪怕再來幾百上千次，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緣分這種東西真是難說。
從墨京到鬼谷，再從鬼谷到墨京，來來去去，兩人從勢不兩立的敵人成了共同進退的朋友。
樓之薇不再說話，事到如今，不管說什麼，對他來說都太輕了。
她說不出口，也不想糟踐他的心意。
“瘋女人。”封玉忽然叫了她。
“嗯？”
“我要回鬼谷去了。”
“……”
“這裏太無聊，我待着沒什麼意思。”
沒有了噬心蠱，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絆也沒有了。
他不再需要幫她解毒，她的目光也永遠不會在他身上停留。
那顆心裏從未有過他的位置。
所以他不說，只是默默的守着。
可是現在連這也做不到了。
他再繼續留在這裏，會害死她。
想她死的人太多，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成爲她的軟肋。
“我說這個不是讓問你同不同意，不過知會一聲罷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漂泊散漫慣了，不喜歡受人拘束的。”
當然，如果她願意，他樂意爲她生根，哪怕被她管一輩子。
只是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她心裏的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是他。
封玉快要走出花園的時候，才聽到她有些低啞的聲音：“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勝過千言萬語。
至少那些心意，終究是有了答覆，哪怕並不是他想要的。
封玉腳下頓了頓。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對你不好，欺負你了，或者、或者無聊了，你就來鬼谷找我。我替出氣，也可以陪你說話。”
他會等。
一直等。
忽然風起，吹得銀絲紛飛，飄然若仙。
樓之薇只覺得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口彷彿有什麼東西抵着，喘不過氣。
“傻瓜，別等了。”
“你管我，那是我的自由！”
“……”
“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青崢是個瞎的，你比他更瞎！”
他這麼好一顆仙草，怎麼就被那根雜草給比下去了？
哼！
撂下這句話，他急速離去。
樓之薇默了陣，才從袖子裏面拿出張紙。
那是避子湯的藥方。
“是啊，他有什麼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