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紫陽 >第五百零二章 浮雲山的猴子
    莫問聽得司馬風愂言語緩緩點頭,司馬風愂雖然修爲平平,其見識卻不淺薄,說的確有道理。

    司馬風愂沒有靈氣修爲,一夜未眠極爲疲倦,躺臥在牀很快睡着,不多時鼾聲響起,老五也沒有靈氣修爲,躺在南面牀鋪亦是鼾聲震天。

    莫問回到桌前默然獨坐,故人是記憶的一部分,遇到司馬風愂他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無量山學藝的諸多情景,除了對往事的追憶和傷懷,他也對修行中人追求的長生產生了懷疑,人活着是因爲有親人和朋友,倘若親人和朋友一一死去,只剩下了自己,長生還有何意義。

    短暫的質疑過後,莫問想通了其中緣由,古語有云,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人的一生並非一成不變,隨着能力的增強,地位的提升,會逐漸離開先前的圈子,找到新的屬於自己的圈子,每個圈子裏都有一批與自己能力相仿,地位等同的人,他眼下所做的事情是處置那些滯留凡間的天仙和地仙,而司馬風愂所做的事情是懲治欺男霸女的習武之人,這就是二人圈子的不同,也可以理解爲層次的差別,他此時剛剛離開自己先前的圈子,晉升到了仙人境界,短時間內還不適應這種巨大的改變,實則仙人並不孤獨,也不悲苦,因爲有其他的仙人爲敵爲友,而那些仙人在不自相殘殺的前提下都是能夠永生不死的。

    莫問坐在桌前將司馬風愂先前所說言語自腦海中仔細想過,司馬風愂對他大部分的所作所爲還是贊同的,除了兩件事情,一是他放胡人平民西去,司馬風愂說的是不認爲他放胡人西去有太大的過錯,言下之意還是認爲他不該放胡人西去,二是對他收服滅緣魂魄一事感覺欠妥,前者可以不去管他,但後者卻令莫問很是憂心,他沒有子嗣,只有無名這一個徒兒,他不希望無名與他反目成仇,但細想下來他並不認爲自己收服滅緣是錯的,收服滅緣乃是替天行道,留下滅緣纔是徇私通融,仙人也有人性,也會根據自己的好惡做出一些必要的通融,但滅緣沒有任何值得他通融的地方,哪怕滅緣的語風當時有一絲一毫的鬆動,他也不會收了滅緣。

    臨近辰時,黑白無常來到,現身於房門處,“真人一夜未眠。”

    莫問點頭過後起身指着西側茶座衝黑白無常說道,“二位請坐。”

    黑白無常看了看桌上的殘羹冷炙,又扭頭看向北側牀榻,轉而收回視線與莫問坐到了靠窗的茶座,莫問指着北側牀榻衝二人解釋,“那位是貧道當年幾位授藝尊長之一。”

    黑白無常聞言雙雙皺眉,白無常探手入懷取了生死簿出來,莫問見狀擡手阻止白無常翻看生死簿,“貧道爲他把過脈了。”

    白無常見莫問知道司馬風愂命不久矣,便將生死簿揣入懷中,黑無常在旁說道,“真人有故人在此,不妨歇息幾日,待得騰出身來再往浮雲山也不遲焉。”

    莫問尚未答話,司馬風愂就睜眼起身,仰身打了個哈欠,“莫問,你在與誰說話。”

    黑白無常聞聲不約而同的看向莫問,莫問點了點頭,二人會意,沒有再對司馬風愂隱藏身形。

    司馬風愂見房中忽然出現了兩個頭戴孝帽,手拿喪棒鐵索的怪人,心中一驚,徹底自初醒的朦朧之中驚醒。

    “這位是貧道的授藝尊長司馬風愂道長,這兩位是陰間的兩位差官。”莫問衝彼此作着介紹。

    司馬風愂昨夜聽莫問說過眼下正在做的事情,聞言起身衝二人稽首,“無量天尊。”

    “有禮,有禮。”黑白無常拱手回禮。

    “二位此番不是前來拘拿貧道的吧。”司馬風愂出言打趣。

    “道長說笑了。”黑無常接口應答。

    “二位與天樞子有事要辦,貧道就不在這裏添亂了。”司馬風愂活動着肩膀脖頸向前邁步,“莫問,感謝你請老道吃了這頓酒,天亮了,我也該走了。”

    “道長,莫慌走。”莫問迎上前去。

    “我也有事要做,留不得。”司馬風愂擡手拍了拍莫問的肩膀,轉而衝老五牀榻走去,到得牀邊踢了老五一腳,“還不起身開火,若是錯過了開飯的時辰,看古陽子如何罰你。”

    “幾更了。”老五慌忙起身,起身之後方纔醒悟過來已經不在無量山了,腆臉笑道,“道長,您醒啦。”

    司馬風愂點頭笑道,“我要走了,你陪天樞子做事去吧。”

    老五看了看司馬風愂,又扭頭看向莫問。

    “道長,我們晚間纔會離開,你再留一日。”莫問上前說道,司馬風愂有重疾在身,他有心設法緩解救治。

    “莫真人所言極是,我們時日很是充裕。”黑無常在旁說道。

    “你這書生的拘泥習氣何時才能改掉,該走就走,該來就來,忸怩個甚麼。”司馬風愂衝莫問笑了笑,轉而衝黑白無常擡了擡手,稽首過後邁步出門。

    莫問見狀邁步跟出,“道長要往哪裏去。”

    司馬風愂沒有接莫問話茬,

    而是收回笑容正色說道,“天樞子,老道有句話送你。”

    “道長請講。”莫問彎身聽訓。

    司馬風愂並不停步,邁步之時出言說道,“良駒與豆,豕彘與糠,無有高下,各得所需爾。”

    “道長教誨,貧道定會銘記。”莫問重重點頭,司馬風愂的言下之意是用豆米喂良駒,用糟糠喂豕彘,這倒不是因爲良駒和家豬有高下才分別對待,而是它們本來就需要這種東西,司馬風愂在隱喻對待世人應該採用不同態度,對於聰慧之人可以點化指引,對於愚蠢之人則不要試圖點化他們,因爲他們需要的不是這個,更深層的意思是在幫助他人之前要弄清楚對方需要的是什麼,以及他們能夠接受什麼。

    “道長,你要去哪兒,我送你一程。”老五在莫問身後衝司馬風愂說道。

    “不用你送,陪天樞子辦事去吧。”司馬風愂擺了擺手。

    三人說話之間到得樓下,樓下此時有幾桌喝茶的散客,司馬風愂大步出門,老五繞過桌椅追上司馬風愂,將那包銀兩塞給司馬風愂,“道長,給您當盤纏。”

    “哈哈哈哈,好,我收下了,留着沽酒喫。”司馬風愂大笑着接過了那包銀子,出門之後也不停留,大步向南走去。

    莫問和老五快步跟上,司馬風愂擺手攆人,二人勉強送到街頭,司馬風愂怒目相向,二人只得站在街頭目送司馬風愂東去。

    “老爺,再弄點銀子給他吧。”老五看着逐漸走遠的司馬風愂很是不捨。

    莫問聞言搖了搖頭,“司馬道長雖然有病在身,要得金銀卻並不費事,他收下我們的銀兩隻是爲了你我心中好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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