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十五章 煙波江上使人愁
    萬曆四十七年,三月,南京,溫府。

    溫家正堂之中,溫體仁夫婦坐在主位,長子紹儀、長女子怡、次女子言分坐兩旁。兄妹三人瞧着父母二人賭氣,皆是沉默無言,溫紹儀更是如坐鍼氈、噤若寒蟬,一時整個大堂鴉雀無聲。

    忽然,門外孩童的嬉戲聲清楚得傳來,只聽一陣“看我降龍十八掌、小心我一陽指、還是瞧我的九陰白骨爪吧”的嘈雜聲,就知道必是子怡、子言的兒子在嬉戲胡鬧,模仿的正是沈重的《射鵰英雄傳》。溫子怡偷瞥了父母一眼,見他們有些不耐煩,忙快步走出門口,對着外面喝到:“都滾了去園子玩耍,再擾人清靜,仔細家法。”於是一片孩子的尖叫和笑聲,漸漸遠去了。

    溫子怡剛回身進門,就聽見父親怒道:“都是你糊塗,當年讓你在湖州老家持家教子,你卻弄出這些麻煩,如今引得溫家成了笑談。”溫夫人委屈道:“老爺說得好偏,當年是老爺叫了老大來南京讀書,才惹了那些風流債。若不是爲了溫家的名聲,妾身豈能那般狠心。”溫體仁氣道:“你倒是有理,老夫聽子怡傳話,那孩子說寒冬臘月,何不遣人送回,何不在外安置,何嘗沒有道理,你的見識竟不如一個孩子,怎麼不是你糊塗。”溫夫人更是生氣,怒道:“當時,老大馬上就要和孫家完婚,這正室還沒進門,先養了外宅,就是溫家的體統。再說老大要科舉走仕途,他在南京弄出那麼大的動靜,妾身不快刀斬亂麻,壞了他日後的名聲前程,老爺屆時還不是怪我。”

    溫紹儀聽得父母爲自己當年舊事爭吵,心中慚愧,便當中跪了,說道:“都是兒子當年不成器,請父親母親責罰兒子吧,千萬別爲了兒子的不孝傷了夫妻情分,氣壞了身子。”溫體仁冷笑道:“你現在倒是孝順知禮,若不是你當年胡鬧、貪戀美色,如何有今日的糾紛。”溫紹儀聽父親責備,更是惶恐,不敢分辨,只得不停磕頭謝罪。

    溫夫人見兒子老大不小,沒了顏面磕頭自責,心中可憐不忍,便柔聲說道:“老爺也無須生氣,不過是年少風流、少年荒唐,何必爲一低賤女子責他。若不是那孩子著書揚名,當年舊事早已過去。如今雖有些麻煩,若是處理得當,沒準還是段風流佳話。”溫體仁怒道:“他若是和尋常女子也就罷了,可他是和名冠秦淮的沈娘子。如今翻出舊事,就不是少年荒唐,而是負心薄倖、絕情毀諾的無恥之輩。沒見他如今只敢躲在家中,不跟出門見人。”

    溫夫人苦惱地對溫子怡問道:“你見了那孩子幾次,瞧着可有動搖,你可有什麼法子?”溫子怡苦笑道:“他倒是不恨咱們,就是和女兒相處也是親近,只是爲芸孃的心結,怕是難解了。”溫夫人生氣道:“我瞧着這孩子的書,學問、文筆、詩詞都是好的,難道不想科舉做官。你再去告訴他,若不回溫家,怕是一輩子也難遂大志,入不了仕途。”溫子怡繼續苦笑,搖頭回道:“那孩子一副雲淡風輕、名流隱士的心性,沒有半點走仕途的心思。”溫夫人不甘地道:“那就讓人拿了你爹的名帖,找那諸暨縣,想個法子逼他在諸暨難住,勾着躲到溫家再說。”溫子怡更是苦惱,哭笑不得地說:“如今可不是隻有諸暨縣瞧着爹爹的面子護着他,聽說他的書入了萬歲爺和鄭娘娘的眼,說是憐他孤苦無依,愛他才華橫溢,南京、寧波的太監也暗地幫襯,怕是諸暨縣也無可奈何。”

    溫夫人疑惑地回頭對溫體仁說道:“妾身也知道那孩子的文筆才氣都是好的,可這小說終是不入流的小道,何談得上才華橫溢,竟是宮裏都看上了。”溫體仁苦笑道:“你們婦人只看那些武夫爭強鬥狠、男女情愛,卻不知這書裏隱含着對天文地理、春秋大義、經濟民生、軍略武備的見解。尤其是最後一卷,竟是隱晦縱談遼東大局,引得朝中文武議論紛紛,或褒或貶,人人爲之側目。昨日與我向來不和的李大人還冷笑譏諷,說溫家有後,十四年山中望月,三千里遼東觀兵。”溫夫人不明所以,問道:“聽着像是誇讚,只是內中有何歹意,讓老爺不痛快。”溫體仁苦笑道:“前一句是譏諷老大舊事,讓那孩子一個人在山野掙扎求生了十四年,也是譏諷溫家後人好高騖遠,不學無術,後一句完全是諷刺小小年紀,無學無識,竟敢談論遼東軍略。反正不是好話,若是遼東大勝,怕是李大人明天還有話說。”

    衆人正在說話,忽然溫家次子紹華快步走了進來,一頭大汗,進門就急道:“父親,南京兵部議論紛紛,謠言四起,說是遼東敗了。”溫家五口一時面面相覷,竟是讓那黃口小兒料中了麼。溫夫人突然起身,喊道:“老大,去備船,老太婆子和你們都去,祖母、父親叔叔,再加上兩個姑姑一齊把那個小子綁了回來。百善孝爲先,哪有他不認祖宗的道理。”

    溫紹儀起身下去安排,溫子怡瞧着兄弟遠去的背影,想着沈芸娘十年的期盼,想着她怨了十年的那句無情應悔太糊塗,已是癡了,高高在上的溫家終是如了芸孃的意,後悔當初太糊塗嗎。

    沈重自是不知道溫家的打算,他已經忙得忘乎所以、不辨東南西北了。自從《射鵰英雄傳》一炮而紅,沈重當然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就明朝那點精神娛樂怎能擋得住現代娛樂的殺傷力,在分段式營銷的刺激下,翠兒幾個數錢數到手軟。於是,裏通賣國的鮮兒把劉老頭招了來,那銀錢就去了一半兒還多。沈重幽怨之下,不敢再留着錢財招狼,大手一揮把沈家園林裏裏外外重新佈置了一遍,然後鮮兒幽怨了,捧着賬本淚眼迷離地告訴沈重,沒錢了。瞧着鮮兒這敗家丫頭的沮喪,還有良鄉村整整一個月絕了上門蹭飯打秋風的習慣,沈重得意地狠心截留了第二期銀兩,開始了糟蹋曹雪芹石頭記和王扶林導演、王立平大師紅樓夢的大業。

    喫飽喝足,養了幾個月的良鄉村在沈重的威逼利誘下,再一次忙碌起來。兩岸搭建了長弧形迴音壁,牆壁皆是磨磚對縫砌成圓潤光滑,牆頭都是琉璃瓦

    ,並在迴音壁後移植了大量的樹木、山石進行美化。又將水榭庭廊整體改造,平臺加高加厚,下面鋪設了大量的竹筒和空木桶,以增強擴音傳音的效果。平臺後方修建了可拆卸可更換的背景牆,又重金請了畫匠,在良鄉村的配合下,做了幾十面劇情需要的大幅背景圖畫。最後,在沈重變態地驗收過程中,良鄉村老少都瘦了一圈。

    同時,沈重又從十來個名氣不大的戲班,選了清秀的買了二十來個開始話劇的排練。又專門從周圍幾個縣,買了上百個年華不再、苦熬生活的歌姬和琴娘,購置了衆多古箏、二胡、鑼鼓、笛簫,還熬了十幾個通宵,按着西方和少數民族樂器的式樣,利用現有的工藝僱樂器工匠製作了胡笳、馬頭琴、小號、大提琴等一批樂器,當然也求了吳權公公的手下,在寧波的西方商人那裏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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